出了坤元宫,时月已上中天,好在因着彻夜大宴的缘故,此刻宫门也未尝落锁,赶一赶还可趁着月色回到家去。
薄荷绿近前为她披了件藕色披风,边道:“皇上叫人传了话,说是夜上恐不安全,叫您还是在宫里宿上一夜方好。”
慕容靥摇头,“再不安全,还是府里舒坦。”
见她如此,薄荷绿也未曾再劝。上辇时,远远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而来,到了眼前,才看清正是原该在府里的孔雀蓝,慕容靥不经意的蹙了蹙眉,暗暗转动起指上戒指。
“殿下。”
“你怎么来了?”才问了她一句,便见她脸色有些拘谨,慕容靥心下了然,说话给薄荷绿使了个眼色,“绿。”
薄荷绿会意,时下便将四面下人尽遣至三丈之外,自己从旁望风。
如此,孔雀蓝方才低声回禀:“公主,扬州才来的信。”说着,只将一考究信封从怀中掏出,小心的呈了上去。
“扬州?”慕容靥接过信,心里却是猛地一跳,问道:“谁家?”
望着她的神色,孔雀蓝迟疑一瞬,“西楼,”顿了顿,又道:“薛醇回来了。”
说话间,慕容靥已是小心的将信笺展开,只见那撒着金箔的陈年生宣上字字清晰,风姿透骨--‘愿,择日一聚。醇顿首。’
薛醇,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啊……
手指不自知的将信笺攥得死紧,慕容靥阖眸换了两口气,吩咐道:“准备一下,这两日我要去一趟扬州。”
孔雀蓝眉目一动,问道:“不知何时?”
她睁开眼睛,远远的看向北方,一字一沉,“等,她来了之后。”
翌日午后,安逸府。
“殿下,萧王妃到了。”
暮雪园的小厨房里,慕容靥正跟那儿做一道小点,薄荷绿进来回禀的时候,她由心牵出一个浅笑。
将捏好的团子放进蒸笼里,她从容问道:“东西备好了?”
“是,已经妥当了。”
她点头,满意道:“嗯,请到金樽殿去,我这就过去。”
寝殿里见到萧凌嫣时,慕容靥终于品砸到暌违多时的喜乐。
看着那女子步履雍容清丽,翩翩朝自己走来,玫红华装,烫金蓝裳,眉目依旧,恍若当年。
萧凌嫣渐渐朝她走近,启语头一句便是飒飒朗朗的一声‘赞’--“一道无痕之毒融于饭食,害我平白睡了三天三夜,安逸公主,这黑手下得好啊!”
慕容靥也不示弱,眉目俏然一挑,反问:“萧王妃,您先给我这儿下了死手,难道还不准我反击了?古往今来可没这道理。”
一个是帝都之外停滞不前,非等着对方回都,方才意欲起驾,只为做出个眼里只有公主无有君的样子,妄图阋墙于其兄妹之间;一个则是为了反击,毫不顾念金兰之情的派心腹手下奔赴千里之外,在其膳食中下药用毒,使其病出个真章程,当真无法起驾,就此隔离了自己的嫌疑。
明争暗斗,彼此不留余地的杀伐算计,然相遇之时,还能毫无嫌隙的互剖兰心,姐妹情谊能到如此地步,也是一流。
“你若是老老实实呆在帝都里候着做逍遥王妃,我又岂有给你下这黑手的机会?”口齿伶俐的王妃一回反问,生生得了公主一记白眼儿,然那白眼儿过后,则又是隐隐泛着些憋闷的神色。
自小看大,妹妹一样疼着的人,想是自己在时,几时看她受过这样的委屈?凌嫣不由的一阵心疼,过去拈过她一缕青丝在手轻顺,摇头一叹道:“小疯子,阿娘若是还在,要为你操多少心?”
慕容靥撇撇嘴,斜了她一目道:“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乌鸦落到猪背上,谁也别说谁黑。”
说罢,寂了片刻,对视的两人,默契的笑出声来,爽朗而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