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然的天空渐渐又落下淅淅沥沥的雪片来,万里缟素独成一景。
片刻凝思后,霍清邃淡掩了一息,满目清然的朝围着梅树转圈儿的闺女招招手,“前尘,过来。”
小丫头扑棱着两条小短腿笑呵呵的跑回来,待看清了他脸上无晴无雪的神绪后,赫然打了个激灵朝后退了一步,搓着手臂忧虑道:“你太正经了,好害怕。”
霍清邃淡淡一哼,“怕你个酒酿圆子!……过来。”
虽然心里忐忑依旧,不过相比于不听话的下场,她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
把闺女抱在腿上,他认真告诉她:“往后爹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好好读书,好好活着。”
想起他前些日子翻来覆去拿在手中的《道德经》,又比较了一下自己正在读的《笑林广记》,她眨眨眼睛,问:“《道德经》么?”
他微笑,“倘若你想得道升仙的话。”
显然她并没有这方面的觉悟,“那算了,还是看我的《笑林广记》罢,爹爹你不知道,里头瓜老汉的故事说的可逗乐了!”
提起这本知名度颇高的读物,他也颇为忧愁,“唉,说起来,小时候你姑姑也送过我一本来着,可你小叔叔拿着他那本去烧柴,后来嫌火不够旺,便将我那本也摸去了,继而便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也。”
姑姑,小叔叔,同是没见过的人,可这两人在她心里的分量实乃云泥之别--这主要也来源于她老爹的教导--姑姑若是仙子元君,那那个离家多年不见面的小叔叔,便是个彻彻底底的妖精。
经常不干人事的妖精。
听完爹爹这样哀愁的话,她觉得身为一个孝顺的女儿,是应该安稳安慰他的,于是她煞有介事的拍拍他的肩头,劝慰道:“你看,这就是因果报应,他自己如今也黄鹤一去不复返了罢?”
霍清邃抬了抬眸,若有所思。
她一直对爹爹跟叔叔的感情很不理解,是以如今见此,还担心着爹爹是不是在为叔叔可能发生的不测伤心,于是她又安慰了一句:“爹爹你别伤心哦!”
他挑眉,“为他?呵,别闹,他若真有个一二,我恨不得普天同庆呢!”
想想前几日刚读过的关于庄子与其亡妻的故事,她恍然大悟,“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霍清邃身上莫名一冷,面子上却是点头,“对的。”
仔细权衡了一番近期的各种大事小情,最后,小丫头皱起了眉,拽着爹爹领口颇有些撒娇的味道,“可是爹爹,你的生辰快到了,你不跟我一起过吗?没有我一起过多无趣呀!”
他斜她一眼,“呵呵,我长到十八岁之前都没你陪,且我十九那年,你才七个来月大,充其量也就是个吉祥物,做不得数。归结起来,只有去年算是你正经出席过,基于此,你爹我还不至于如此食髓知味,你大可放心。”
小丫头咧嘴,“爹爹你误会了,我是说,不亲眼见证你又老了一岁,我无趣。”
“唔,这倒也不是全然无解……”他似乎想了想,问道:“今年我叫探幽带你去金陵,你陪靥靥一起过好不好?”
哦,对,爹爹、靥靥,还有那个不见面的小叔叔,他们是同一天生辰来着。
不过她还是嘟起了小嘴,“我是很想念靥靥的,可是……你不能也一起过吗?”三个人在一起,真是想想都开心呢!
他摇摇头,“不行,我有事要办。你听爹爹的话,靥靥会照顾好你,你也要保护好她,等爹爹这头忙完,便去接你回来,记住了么?”
她想了想,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知道,就是把自己当你--既要保护好靥靥,还要让她照顾好我!”
不错,正是如此。
又交代了几句,总觉得还不托底,思前想后,他终于琢磨出了关窍,“还有,路上山遥海阔,霍前尘,你给我听好啊,多管闲事可以,但不准逮着什么都往回捡,你自己去看看,上次放你出去一回,带回来的所谓‘可怜人’都快能攒出一个丐帮了。”
这真真不是他夸大其词。
她用不耐烦遮掩着心里那一抠抠歉疚,摆手大大咧咧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嘱咐的嘛,我又不是第一天出去混!”
他斜着眸子看闺女,冷哼一声,“你若是第一天出去混,我还有这些担心吗?”那时候,他又怎么知道这丫头竟有这么与众不同的收藏癖。
前尘翻了翻眼珠子,抿着小嘴妥协,“好罢好罢,你赢了。”
得了这么个算不得太满意的答复,他虽说不放心,但也知道多说无益,饶半晌,只是叹了口气,长身而起,牵着她的小手,“走罢。”
“哪儿去?”她眨眨眼睛,这是要回瀛寰境了么?
目光远投于天际,算了算时辰,他道:“给你飞扬叔叔送行。”
如此,她方才想起这个让人忧伤的消息,跟着叹了口老气,抱怨道:“唉,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呢,讨厌,叛军、盟友什么的最膈应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