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奉天。
今年的初雪来得稍迟，却喜在纷飞盛大，堪堪两个时辰长短，已漫了城中内外。
沈水边，褐石圈出了一副院落，细细看来，门前落了一方石刻，其上清隽的描绘着‘前尘苑’三字，推门而入，内里清寂空澄，煞有遗世风骨，素裹傲雪，老梅丛丛，委实道尽火宅悠闲。
绝世无双的檀木吊脚楼前，此刻肆意坐了两人，一男一女，一大一小，皆是一身玄衣，长发如墨，懒懒怠怠的，恍若出尘。
小丫头歪着头，一脸聪慧的懵懂，托弹着自己的腮帮子，若有所思，“探幽姑姑说，靥靥要嫁人了，你说这次她真能嫁得出去吗？”
青年玄眸悠远，远眺着满园澄邃，宁静道：“那要看是谁娶。”
“为什么不能是你？”
在霍前尘有生之年，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这样情意深厚的两人相忘于江湖。
她爹从来都没有正面的、直接的给她答案，而她的靥靥，开玩笑，那姑娘根本比自己还不如，又怎么能说出个真章程呢？如此种种都让她颇为忧愁。
这一回，霍清邃的答案是：“杨奢身上系着她的命，我得让她好好活着。”
杨奢，好没眼力价儿的一个名字。
略略回忆了一下，她咂咂嘴道：“上次去金陵过生辰时，我也曾偷偷去帝宫里看过一眼那个杨家的小崽子，生得倒是俊美得出奇，但也及不上你呀！”说着，她一下子窜起来，掐着个握小腰就站在了他眼前。
真的是眼前，以霍小姐如今的身高，即便同其老父一站一坐，也只有仰视人家的份儿。
不过这话她却说的真心又客观－－自以为阅人无数的霍小姐一直觉得，普天之下，再没有谁能比她老爹生得更好，更不说他那双睥睨天地，又容纳了瀛寰的传世玄眸－－真天人不及也。
霍清邃品了品这句话，满意的拍拍她的头顶，“嗯，这个夸奖我喜欢，谢了。”
小丫头咧嘴一笑，“嘻嘻，不客气！”
话锋一转，他勾唇问：“不过，叫人家小崽子，你这小崽子才多大？”
前尘扬扬头，语气里满满的理直气壮，“那怎么能一样，以后我是要保护他的，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他们杨家仰赖先祖之德，受我们霍家保护了这么、这么多年，早量不明白短了我们多少了，就算有心与我这个可爱的娃娃计较，估计也不好意思！”
玄眸中星芒微敛，继而渐渐渡到深沉莫测，他看着女儿，若有所思，久久未语。
她坐下来拽拽他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兀然天真无邪模样，“爹爹，你为啥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捏捏她的小脸儿，既宠溺又无奈，“你这张嘴太像那人，以往欺负她多了，如今忽然想起来，便不好意思太欺负你了。”
初闻此语，霍小姐很不淡定，“别呀，你不欺负我，我怎么能成长呢？只有在互相比试中我才能芝麻开花节节高嘛！”
看着如此欠抽的闺女，霍清邃越发笃定的点点头，“嗯，这点就更像她了。”
她好奇，“什么呀？”
他扭过头，淡淡扔下两字，“欠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