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奢出现的很及时,一如既往,好像自他回朝之后,每一次她有危险,他都会出现在她身边,可这一次,她却丝毫没有感激他。
偏头看了眼握住冷箭的他,她似乎还有些神游,“你……”
折了手中箭,他目光冷冷扫过卫兵,最后回到她身上,启口凌厉质问:“你做什么?!作死吗!”
这下子,她才回神。
回神,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往城下厮杀战场上瞥了一眼,又看向他,眼里平静空洞,“做好你的事。”
一句简单的话,说完,她回身,如今他回来了,自己也可以走了。
心底已接近于气急败坏的逍遥殿下努力压制住怒气,低喝道:“你去哪儿?”
她没有回答,只是顾自慢悠悠的朝密道的方向走去,杨奢气急,却又于战场分身乏术,只得大喊了一声:“宁子信!”
宁子信连忙答应,“是,小的明白!”说罢,匆匆跟了上去。
脑海里依稀有个声音告诉她,此刻应当说一句话,跟宁子信说一句话,告诉他留下来把自己的布置安排跟杨奢说明白,接着在他身边助他,可又一想,她还是熄了这个念头--那是杨奢,除了对自己之外,他对什么都不会怠慢,再者看一看这空城里的油石火硝,以他的头脑也自当明白自己所作所为。
就这样罢,不想说话了。
从密道退出城下,在由早先布置下的小路连夜行至鹿城,一路安全,正如她所料。
鹿城大帐。
宁子信匆匆自外头进来时,慕容靥正握着一卷书满地悠悠踱步,一夜动·乱过,如今天明,闽州也传来了好消息--慕容赉率军长驱直入闽州,入了她早先调配好的局,被关门包了饺子,时杨奢带人在撤退之前亲自点燃了闽州全城内外,不出所料,将慕容赉的亲军折了大半。
揣度着她心情该不会太差,宁子信近前回道:“殿下,逍遥殿下来了。”
慕容靥想也不想,稍有不耐道:“不见。”
其实说这话的同时她也有一定觉悟--这话多半是没什么用的。
“殿下……”
宁子信一番劝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头杨奢已闯了进来,只见他面色少有的不善,“滚!都给我滚!”
宁子信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带着帐中近身的两个卫兵退了出去,顺道还拖走了才要奉茶进帐的孔雀蓝。霎时,帐中安静至极。
看得出来,杨殿下很生气。
相较而言安逸公主的表现就有些气人了--她倒是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一番一身白甲的男子,但这好奇得到了满足之后,便是一脸的淡然。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轻描淡写道:“闽州是没保住,不过本宫至少折了浔阳大半军力,也好生生的保住了殿下的多数兵粮与一城百姓,奢殿还要动怒么?未免太小气了。”
可恨,他冷峻的站在她身后良久不语,所能想到的用以形容她的唯一词藻,便是可恨。因她太可恨,以致于他连她话里那酸溜溜的‘奢殿’二字都不曾留意--那个只有瑶卮才会用的称呼。
沉一口气,他低声凌厉的问:“城上是怎么回事?慕容靥,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转身看着他,挑挑眉,一副不解模样,“做什么?我记得我什么都没做。”
“别跟我玩这套!”他一步上前扣住她手腕,眸中透出凛凛寒芒,一字一沉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死?”
“你不出手,由着那箭朝我射来,便是死。”她冷冷静静的看着他的眼,语调尽是波澜不惊,“奢殿还有别的事吗?本宫想休息了。”
不顾及她的退避,他执着的问:“你知不知道你死了会怎么样?”
她冷笑一声,“我人都死了,还管什么怎么样?”
“你欠我的,你就得管。”他紧咬着牙,神色阴鸷,竟叫她觉得陌生。
用尽全力也没法子从他手中挣开,她索性也放弃了挣扎,诚恳地问:“我欠你?我欠你什么?不管是什么,若一条命也偿不了,只怕我也再还不起了。”
这一句话无端触了他的逆鳞,几乎是在她话音落地的同时,一碗冰凉的酒水便被泼到了她的脸上,毫无预兆的。
微微擦了擦脸,她睁开眼睛看着他,眼里火辣辣的疼,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借着这个机会从眼中流淌出来,似乎怎么也流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