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十日,她没有听到关于霍清邃的任何消息。
她知道宁子信确确实实是尽力了,可那个人到底还是固守着那条底线,不见她。
也是在第十日,手下来报姜璞、沈川攻夺武陵郡。而慕容赉,则终于收了休战牌。
东瀛藤原氏援军远渡而来,自两广边境登岸,长驱直驰,与浔阳军合二为一,开火猛攻闽州,三个时辰之内,连下三道防线。
帐中,一切都是安静的样子,或者说如今的闽州大营,空荡的只剩了空荡二字。
宁子信踏进帐中,见慕容靥正懒懒的靠在椅上,手里玩弄着那把玉扇,眼里是莫名的空洞--孔雀蓝早已被她派到鹿城去了,看得出来,这几日她很想过些安静日子。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禀道:“公主,照您吩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以逍遥殿下之命,目前已将大部分粮草兵力调至鹿城,闽州百姓在这几日里,也在将士的护佑下尽数退避鹿城,如今这闽州几乎已是座空城了。”
抬眸朝他看去,默了片刻,她整理衣衫,站起身来,“前头态势很不好,瞧这样子不出两个时辰,浔阳军便会兵临城下。”说这话时,她眼里说不出的平静,复又问道:“留下的三千将士可已备好了?”
宁子信点头,“是,都是最精锐的部分,油石火硝与我军的退路均已备好,只待逆军上门。”顿了顿,他担心的望向她,“公主,这里有小的看着,您还是……”
慕容靥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说了。”她知道他是要劝自己离开,她也清楚自己留下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可她还是说:“本宫等着看这场关门捉贼的好戏,更何况若是不见一个够分量的人在城中坐镇,慕容赉便是再傻也会起疑,说不定此局便会功败垂成。”
宁子信本想再劝,可想一想,却又无话的低了头。
如今情势,军中根本无人知道主将不在营中,而她以杨奢名义足不出帐,使帅印督战,在濒危边缘定下这条条计策,更是证明了她是唯一一个能在出事时稳定军心之人。宁子信明白,若是这时候她走了,留下的三千士兵若是知道了真相,后果不堪设想。而她在,无论如何,是一种来自皇室的态度。更不用说,如她所言,她还是唯一一个够分量能让慕容赉落入陷阱之人。
“您千万记住,下头将士一旦发了退败的信号,您定要立时下城楼从密道撤退,千万不要耽搁啊!”
两个时辰后,赉军果然兵临城下,慕容靥留下的三千精锐在城门之外迂回疲劳作战,以此尽可能多的减少伤亡。与此同时,城楼之上,宁子信正站在一身素衣银绣的安逸公主身边字句嘱咐,实则此时的他已是心肝俱颤--万人之上的嫡长公主如此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虽说观战为名,行的却是诱敌深入之实,但又有谁知道敌方阵营中有多少只冷箭正等着时机朝她射来呢。
听着他在一边喋喋不休,她忽然笑了,“不会打架,难道我还不会跑么?”
一句话憋得他没话,又不放心的将她身边的卫兵嘱咐了两遍,方才到另一头查验战况。
看着城下战马厮杀的景象,慕容靥想了很多。
不明白,为何这样一幅喧腾画面,此刻映在她眼里,却是那样平静的所在。
一只冷箭从敌营射来,快到连卫兵都来不及阻止,可她确确实实是看见了的--看见了,也明明躲得开,可是忽而一瞬,她很想知道这一箭打在身上,会如何。
于是,她没有躲,而是诡异的携了副好奇的眼神去看它,看它一路朝自己射来,眉目中竟混合着无尽的期待。
远处的宁子信失声大叫,卫兵迅速挑起长矛欲去拦截,可分明却都是无济于事的。
生死一线间,到底还是她命不该绝--一只极好看的手掌瞬息而至,稳稳地捉住了凌空一箭,不偏不倚,在距离她眉心三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