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边开车边吸着烟,眼睛盯着前方,很专注的神情。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和老郎单独在深夜里相处,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突然会想到找他?
他穿了一件深咖啡色的风衣,刚理过的头发,领子竖着,侧面看老郎,从会车的灯光里观察他,刚毅的脸部轮廓,朦胧着一层神秘的成熟的男人气息,与平日里工作中相处的老郎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夜凉如水啊,余棵。”他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他偏转头问我,你冷吗?把我身上的衣服给你穿?
他的眼神和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温柔,或许是我产生了错觉?连那一笑,也充满了男人的魅力!
“不冷。”
那一刻,我有点心猿意马,对郎思佳动了一丝不该有的杂念。他是个很有男人味的男人,厂里的很多女工都喜欢他,尤其萧晨,一有时间就聚在他身边,但是看不出他最喜欢谁。他的性格真的有几分说不清的怪异,他心里到底在喜欢谁?
“今天李静有些过分了,你别跟她计较啊。”老郎侧脸看了我一眼,专心开车。
“她也是为了工作。”我敷衍着,不愿意提到李静。
“她有些任性,不大包容人,这是个缺点。”
“百人百脾气,互相让让就过了。”
“你有时侯宽容大度,有时侯尖酸刻薄。”
“我?有吗?”
“嗯。”
“可是我喜欢,像吸了大麻一样。”他说完闭了嘴,不再搭理我,安静的开车。
他是什么意思?我的心咚咚狂跳。
在出城的公路边上,有几辆车停在那儿,车灯开着,灯光落在车面前的树上。月光很好,可以清楚的看见一辆车歪在一棵柳树的身上,离池塘只差一步之遥,另一辆车在这个车的尾部停着,车身后半身已经歪在池塘里了,幸亏水不深。几个人聚在那儿。
我头脑轰的一声,车祸!腿立时软的要坐下。
可能是这儿了,过去看看。老郎停了车。
我顶顶神,嘴里说宁木没事!下车未顾上关车门就往前跑。
一个人迎面走来,叫了一声“嫂子”,是刘鹏。
“你宁哥怎样?!他还活着吧?”
其他几个人站在一边,一个人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我不敢看。
“活着,嫂子,他没事。”
“人在哪儿?”我的心突突狂跳,担心刘鹏骗我。
“真没事,他醉了,就在那里躺着。”
我小心的走过去,不管宁木怎样,只要他活着。
真是宁木,他的眼睛闭着,探探呼吸,还好,在喘气。检查了一遍,只有胳膊和脸颊有些擦伤,只是因为酒的缘故,人已昏然入睡,我松了口气。
还有一个人在他旁边,低着头坐着。宁爽?
你怎么在这里?我的惊讶使我把声音提高到近乎尖刻的程度?
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他们一会就来了。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你给家里打过电话吗?妈怎么说她不知道?
“是不知道,我今天跟宁木的车出去玩了。”
你就胡闹,这么大人了,你跟车让他喝这么多酒,会没命的,知道吗?
我愤怒的指责宁爽,指着树下那辆瘪了车前盖的宁木的车。
宁爽抵着头,不再争辩。
“行了嫂子,宁哥不是没事吗?”刘鹏过来劝我。
“一个困了,一个醉了,都是不要命了。”一个围观的四级说,他亲眼看到后面的车撞上宁木的车,但是醉了的宁木没有发现险情,也没有清醒的头脑处理突发事件,只有受伤了。
我拍拍宁木的脸,叫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睛看看我,又闭上了。
“逞能!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我站直身子,突然觉得这个人离我好远。
“你们都走吧,谁不用管他,让他在这里呆一夜,自作自受。”
空气中有些微冷,我抱起了双臂,迷离着泪眼恨恨的看着车灯光下宁木昏睡的脸。宁爽这时走近他,拉起他的手,“宁木,你醒醒!救护车快来了。”
她的做法让我有些不爽。
是医院的救护车来了,老郎和刘鹏帮忙,七手八脚的把宁木抬上了车。
宁爽看来没受伤,腿脚利索的上了救护车,守在宁木旁边。
“嫂子你不用去了,我陪宁木。”宁爽的口气的冷淡叫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是他老婆。”
“你平时多关心他,他不至于喝这么多酒。”宁爽审判的口气针对我来了。
“你!?”
“你们走吧,嫂子,车的事交给我。”刘鹏过来劝我。
我站在车外几步远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惊异于宁爽突然发出的指责。我真的是太冷落宁木了吗?
一件衣服披到我的肩上,带着体温,温暖包围了我。
我不用回身便能够感觉到他温暖的目光。
郎思佳两手握住了我的肩膀:“要不要去医院?”
或许我早应该解脱我和宁木,这样捆绑着有什么意思?
“不去。”
交警已处理完了现场,拖着宁木的车走了。
周围人都散去了,郎思佳见我还不动,走过来,他默默揽住我的肩膀,推着我往前走。
“快上车,太凉了。”他打开车门,推我上车。
郊外的月光照得如同白昼,我想起丰子恺的一幅漫画,叫‘夜凉如水,请珍重加衣’。每每想起,便有一股暖意在心头泛开,是有那相知相爱的人,才在如水的夜里想起彼此,挂念彼此,望对方珍重加衣御寒。
宁木,这条路上你我已经迷失了吗?
半夜的凉气一阵阵袭来,老郎在车前边站定,点燃一支香烟。我示意给他大衣,他摆摆手,“你披着吧,夜里太凉。”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情总是叫人难以释怀。”
郎思佳也发动了汽车,往回走,夜色悄悄笼罩着,谁也不说话。
还要去医院吗?老郎问。
不去。
别任性余棵,你该去看看他。
有宁爽在,他只是醉酒。
郎思佳没有说话,我把身上披的长风衣递给他:“夜太凉,你赶紧穿上吧。”
老郎接过,默默穿在身上。
我轻轻叹口气。
“别多想,明天他就好了。”他想安慰我。
“好了又改不了,还不一样?”
他看看我,似乎说不出更有利的理由反驳我。
“多劝劝他就是,男人嘛,没办法,我有时也这样。”
“唉,真不理解你们男人。”
“呵呵!我走了,别烦恼了。”
我看着他将车子调过头来,一阵风开走了。
酒醒后的宁木在早上回了家,脸上的擦伤很明显,正在照着镜子的宁木看我走近有些狼狈,但是似乎,更多的是冷漠。
他在收拾自己的衣服,我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我晚上回来已经九点多了,宁木歪在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没看我,我也没看他。
我做了饭,他没吃。
是不是我做的过分了?应该安慰他一下?
电视机不停的换着台,一会儿声音很大,一会声音很小。
对着黑夜我又睁开了眼睛,郎思佳的刚毅的脸如一个梦境在夜晚又悄悄走进我的脑海。
我是不是变成了坏女人?我在关注郎思佳?
听见宁木进屋来,我又闭目假睡。他并没有来的意思,而是撤掉他的被子抱到沙发上去了。
电视机的声音的响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