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倒想劝您几句,和妈妈分开吧,您们吵了一辈子了打了一辈子,相互折磨了一辈子,现在马上就老了。你们与其维持着一种痛苦,还不如都解放了去找找幸福。现在再不享受一下爱情,恐怕这一辈子就再也享受不到爱情了!是吧爸爸?我们理解。我们都大了,不会不理解的。”郝雨儿亲切地依偎着爸爸还用手轻抚着爸爸鬓角早生的白发,心疼的小心劝着。
郝方印知道,女儿所说的“我们”是指的她和她姐姐雪儿。
看来女儿确实大了,替父亲想的太多了。想想自己的处境,想想女儿对自己的关心、体贴和理解,刚才的气霎时消了竟感动的眼眶有点发热,话语不由得有点哽咽:
“雨啊,爸以前是怕影响不好,现在又怕对不起你。现在,爸爸的职务也就如此了,着实也想弥补一下自己一辈子的遗憾和对你赵姨的愧疚。可爸爸,不敢面对你妈妈啊?”
“爸,您想想,其实也无所谓,不就是个手续吗。您和赵姨在一起生活了也一样照顾我妈妈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还有,还有我姐姐。我姐姐对我妈妈也蛮好的,好几次我不在家你又忙,我都是让姐姐去陪我妈妈看病的。你不知道吧?没事,我这几天一定继续和妈妈谈,你自己再和她提。或者你可以委托别人,比如那个高傲的家伙……”郝雨儿说到这里看到爸爸疑惑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马上改口“让你那个高傲的伙计替你和我妈妈谈。”。
“我哪个高傲的伙计?”郝方印看着女儿。
“哈哈哈,爸,方晓松啊!”
“没礼貌!你怎么说晓松高傲?啊?再说你不喊哥你称呼人家书记也行啊,还喊人家家伙!”
“爸爸,本人不是说溜了嘴了吗!哼!”郝雨儿做了个鬼脸故意撅起了嘴。
郝方印没想到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女儿心却这么细,把自己要说的想说的都说了,还替自己想好了路。他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唉!——赵姨也确实可怜,一辈子没个男人依靠,老喽,等你都得等老喽——!”郝雨儿一脸严肃。
“雨儿,不是啊!你赵姨并不是有预谋的等着这样的啊!这一点我很清楚,她是受了伤害加上顾忌你姐,自己不愿意再找了,不是等我啊!我也多次劝过她要她找个对象的。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不能搞错的!”搞了一辈子政治的郝方印就是敏感,尽管从心里感激女儿,但还是严肃的纠正了女儿的微小口误。
女儿连忙道歉并纠正自己的“错误”:“对,对,我是搞文字的,我这样说性质就变了。我说错了,赵姨确实没有等着‘这样’来。但是,您们确实相互思念了半辈子,应该破镜重圆了。这样对吧?爸?嗯,还有……”
看着表情凝重的爸爸眼眶里含着即将掉落的眼泪静默不语,郝雨也止住到了嘴边的话语,心疼地凝视着那张不再潇洒、英俊,而是刻满沧桑的面容,也低下头偷偷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其实,粗犷的郝雨儿虽然心大如天,可是作为女儿,她何尝不希望妈妈和爸爸相亲相爱啊?!可是在这个家庭里从小长到大,郝雨儿太了解爸爸,也更了解妈妈了,爸爸和妈妈确实不是一路人啊!
看尽了这副死气沉沉、冷漠如冰、形同路人的夫妻生活,她曾经一度的怀疑世界上还有恩爱夫妻一说。但随着自己步入青春,心中渐渐萌生出朦胧的爱慕,到开始渴望炽烈的爱情,到经历着炽烈相思的煎熬,她领略了爱情的魅力也体验了心怀爱情时的甜蜜,更尝到了失去和得不到爱情时的痛苦、苦涩和悲戚。渐渐地,她开始理解了父亲的苦衷,开始同情父亲的悲伤和痛苦,在心底也开始同情起了赵姨,那个因忘不掉初恋就装不进别人,孤独了多半生的女人;那个为了女儿忍辱含垢委曲求全的妈妈般的老人了。
爸爸出身贫寒,一个出人头地的强烈愿望,使他失去了半生的幸福,眼看着就在苦苦的心灵折磨中慢慢老去了。她在心里努力地想象,失去了青春且即将老去的老人在有限的有生之年,那种对于本有却放弃了的爱情的极度懊悔,又极度渴望。这样的迟来的暮年之爱——是去除了任何功利的,是超越了单纯异性之爱的,实实在在的相亲、相爱、相思、牵挂,是相知和心心相印的本能期盼。
这种爱,就近在咫尺却不敢触摸,是怎样的痛苦和心灵折磨?!而且,在爸爸的心里,还有因没有尽责任的愧疚和欲要补偿的急切愿望掺杂在里面。
然而,他所有的这一切,都被他所谓“身份、地位、荣誉、尊严”的压抑着,让他半生踯躅不前,不敢越雷池一步!他的内心是多么的沉重啊?!
现在,她要帮爸爸越过这个“雷池”!也许,这是她对父母最好的孝顺了。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说:“爸,太压抑了,走,咱出去走走。”
郝方印摇摇头若有所思。
“爸,咱们到小童的教室去看看好吗?你也看看这个疯子是如何上课的?再说了爸,你就放心吧,这些狂妄的明日之星们根本就不会把你们这些官员放在眼里的,也根本不会认识你的。走吧。”说完,她就硬拉着爸爸走下了公寓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