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门口两棵茂密的梧桐树被老顾锯的惨不忍睹，只剩下粗壮的主干在烈日下伫立。顾城靠着树干抽烟，幻想着是站在天鹅湖边的。老顾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说谁教你抽烟时装深沉的，看你这熊样！顾城被他一巴掌抽醒，扔了烟，说没人教我是我自己创出来的。说完他躲开父亲的巴掌跑回家里。顾夫人说你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抽烟时装深沉，你爸平时最恨年轻人这样，为此他都抽过好几个年轻人了。顾城说人家没和他动手吗，无缘无故把不认识的人当自己儿子抽。顾夫人说人家都乖乖的把烟踩灭还道歉来着，不过这都是你爸说的我没亲眼见过，他每回眼睛一青就准是抽人家嘴巴子了。顾城说他抽别人嘴巴子怎么会把自己眼睛搞成青色的。顾夫人说你爸说了用力过猛巴掌甩回来打自己眼上造成的。顾城叹气，说他用这么大的力气被抽到的人不死也活不久。顾夫人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到现在都没人来咱家找过你爸，八成是力道全转自己眼睛上了。顾城和母亲边吃西瓜边笑。老顾看见母子两人笑的合不笼嘴，好奇的问，说你们在笑什么呢。顾夫人说我和儿子在笑你的青眼呢。老顾很不乐意，说你这个当妈的也是，别的不说专说这样的事。然后他坐在老婆身边拿了西瓜大口吃起来。
吃午饭时顾夫人问起儿子关于儿媳妇的事，顾城说你儿媳妇不光心地善良而且长的也水灵。顾夫人说什么时候带家里来给妈看看，我和你爸也好给你长长眼。顾城说行，改天让她来家里给你和爸看看。老顾说你也只剩下那张嘴了，尽挑好听的说。顾城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不骗你。老顾和顾夫人的食欲明显好转。吃完饭后，顾城说妈开心吧，一顿饭吃出个儿媳妇。顾夫人说当然开心，要是每顿饭都能吃出个儿媳妇我更开心。
爸和妈真得老了，顾城看着他们苍老的脸突然感到一阵忧伤。电视里的画面不断切换，一个光头的男人拿着袋洗衣粉就能敲开防盗门，一看就知道是假广告。
顾城回了卧室，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去。他又梦见陈沫了，她穿一件淡蓝色短袖T恤，长及膝盖的米色裙子，很灿烂的对着他微笑。他们荡舟碧波之上，四周群山掩映，鸟儿轻快的飞过头顶。顾城摇动双桨一湖静水被划开两道波浪，阳光依偎着涟漪向远处扩散。湖里的波纹在柔软的光线熏陶下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色泽。
突然，波涛骤起，顾城被突如其来的浪头掀下小船，他腿脚乱蹬，手在空中挥舞却怎么也拉不到船舷。隔着水花他看见陈沫趴在船边惊慌失措。天空飞过两只白色的鸟很快失去了踪影。顾城缓缓沉下去，直到看不见陈沫。和小雪拉着他向下沉，她笑的开心极了。
顾城从窒息中醒过来，抹了额头的汗水痴痴的望着天花板。
屋外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顾城怔怔的看着，和小雪的微笑被耀眼的光瓦解，消散在屋子里。顾城躺在床上像个玩偶，被情绪的手操纵，迷失在感情的沙漠中。
小镇的路灯多半不亮，路上车辆很少，路边的梧桐树摇晃着，巴掌大的叶子唰唰作响，像无数双手，齐齐的挥着。顾城站在路口左右张望不知道该走向哪一个方向。
路是没有方向的也没有尽头。
和小雪扭曲的脸在漆黑的夜空里绽放的多姿多彩，覃晓赤裸着身子目光呆滞，陈沫愤怒而失望的哭泣。顾城觉得天空真是一面万能的镜子，什么都能倒映在上面，包括那些消失了很久的东西，在迷雾的夜晚，海市蜃楼一般。
“昨晚你跑哪去了？我来找你，你妈说你出去了，我问她你去哪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我要来找你，故意躲着我不见呢？”田思思翻着顾城床头的书漫不经心的开着玩笑。
“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顾城瞅着她略显浮肿的笑脸问道。
“事是有一点但是不大。我准备结婚了，可能就在这个暑假。”田思思放下书很认真的说。
“你要结婚了？”顾城一字一顿，“那学业怎么办，退学？”
“结婚要紧，学业算个屁。“田思思笑，但口气并不轻松。
“这么着急，考虑好了吗？你这事忒突然了点，也不给我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我真不能相信，我接受不了。”
田思思拍了拍肚子无可奈何道：“我不着急，肚子里的这家伙着急。”
顾城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突然没了言语，心想，现在的女生都怎么了，没事喜欢生孩子。
“喝口水吧。”顾城递了杯水给她，重又坐回沙发，扶着沙发宽厚的扶手失落不已。
“喂——，发什么呆呢？就没有祝福想对我说吗？”田思思端着杯子轻轻放在唇边，抿了一小口。
“哦，对不起。太突然了，我都不知道该祝福你什么了，恐怕现在再祝福你男朋友也就是未来的老公ED有点不现实了。”顾城低着头，满地的纸屑在红色的地砖上滑动。
“你这家伙心眼真坏！祝福什么不好非祝福他ED，我还真以为你这么善良呢。后来我把你的祝福转告给他的时候，他说你不是好人。我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他说你祝福别人不能**怎么能算是好人。我当时差点笑昏过去，你真逗。”田思思神采飞扬的描述，顾城却一点也乐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又丢了一样东西，而且永远也找不回来的东西，他把田思思的***弄丢了。
顾城心底的念想在她的微笑中融化，消失了。
“我祝福你婚后幸福快乐生完孩子还能保持现在的好身材和你男人不吵架不打架不闹离婚全家和睦和谐。”顾城打心底很不情愿的祝福道。
“行了，有那么多祝福已经够了。再多我可就消化不良了。”
“婚事筹备的怎样了？”“一切从简？”顾城拧着脖子问。
“东风具备只欠万事了。”“不从简还能怎么着？”田思思笑说。
“你还有心思说笑。结婚可是终生大事马虎不得，你就没有婚前焦虑症？”顾城喝了口茶像是要把喉咙堵塞的难过咽下去，他使劲梗了下脖子，将茶叶吐回杯子里。
“婚前焦虑症？什么症状？”
“你没想过孩子生下来后怎么养活吗？别告诉我生完孩子直接丢给他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你们不问事。”田思思没有回答顾城问起孩子的抚养问题。
“这还真是个问题，我都没想过。”田思思叹了口气，揉着肚子出神。
“怀孕多久了，怎么怀孕的时候都没告诉我？”顾城看着她的肚子问。
“两个月了。一开始准备去医院做人流的，但是医生说我身体不好，人流之后可能就不能怀孕了，而且他当时连给我做人流的钱都没有，他让我自己看着办，我能怎么办，心一横就没有做，索性把孩子留下了，好歹也是一条命呢。”田思思说到此，眼神明显的落寞了很多。“为这事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哎，孕妇确实喜欢动怒。”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你们不用安全套吗？”
“别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吧。你之前告诉我你和一个叫陈沫的女孩子谈恋爱了，现在感情进展的还顺利吗？”
“顺利。对了，问你个事。你还记得和小雪吗？就是我高中时的女朋友。算了，不提她了。”顾城本来想告诉她和小雪不但怀孕了而且还生下了孩子，他想以此来安慰田思思，但是想想有点不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没有再说下去。
“和小雪，当然记得。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是不是觉得老婆还是原配的好，想回头了？”田思思翻着书问。
“你男朋友是叫张沉吧？”顾城岔开话题，很突兀的问。
“是的，你问这个干嘛？”田思思好奇的看着他。
“就是问问，以便你结婚的时候我不会喊错新郎的名字。”顾城不苟言笑的解释。
“不会的。”田思思看了看时间，“我该回去了，改天再聊吧。改天你去我家，我出来不是很方便。”她放下书，起身出了房间，顾城跟在她身后送她出门。
他趴在床上翻着田思思刚才翻过的书，使劲捂在脸上，好像味到了一股孕妇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