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漠然转身，紫色衣袖一挥，所有棋子扫了一地，草地很软，因为没有一丝声息，平静得异常。
那笑容依然印刻在脸上，却是苦涩。这棋子，不正如她？若被人利用完了，便是毫不吝惜地丢弃，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一丝声息，最后，入土，归为平静。
只是，仿佛她能活得更久一些不是？
她匆匆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听太监唱道：“皇上驾到！——”这声音更高过前一阵，余音也拖得长了些，却让她心生不悦。
她眉间带着不悦之色，唇角却已经微微弯起,只是若细细看去，便不难发觉，那笑得媚人心魄，实则却是意味深刻，甚无半分欢喜，凡是厌恶居多。
“这么想避着朕？”身后传来男子威严的声音，声音略带薄怒，此人确是笑着说完的。她直直觉得背后一凉，有道目光在她身上，随后匆匆忙忙地脚步声散落在石子路两旁，背后那道听了无数遍甚为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每一寸草都是窸窸窣窣地微响。
女子转身，低头，行礼，“臣妾不敢。”，她微微一福身，目光中最后一丝嘲讽终还是被掩去，“参见皇上。”她微微一抬眼，入目的便是他衫上明黄色的刺目龙纹，繁复精美。
是了，他如今已成皇上，万人之上的皇上。心下略凉，却是一叹：师父终究是对的，自古帝王多薄情，当初倒是我的自作多情，但这个赌，我终究是赢了。
“嗯。”男子应了一声，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掌心现在她眼前，“起来。”
他轻轻唤一声，却并未听到女子答应，她依旧那么屈着膝敛着眉，让他的手僵在半空。
雪殇并不回答，却是本能地退后了一步，“皇上，男女授受不亲。”
男子也不多做强求，目光落到了她的发上，簪子不错，只是这发髻却不是能令他满意的，“怎么没有梳高髻？”
凡为有夫之妇，都该梳高髻以示身份。
“你如今是皇上，可我若没记错，我是个太子侧妃。你如今可有太子？”她笑了笑，随即摇头，继续，“没有罢。既然如此，我梳个高髻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她笑意薄凉，一如许多年前最令人深刻的冷意森森，“难不成让别人以为我是个寡.妇？”
男子听了这话，并没有不悦之色，仍旧将手伸出在她面前，这一回却是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朱泗看在眼里，心下暗道：从不曾见皇上这样怜惜哪位女子，这暮氏，倒是第一个。
朱泗是皇上身边新封的总管太监，皇上身边花花绿绿比起别的宫人也清楚些许，只是这暮清璃，却是他看在眼里第一个如此让皇上怜惜的，后宫争斗中还能这样幸免，名为冷落，实为保护，只是，不论怎么瞧，却都来得有些不清不楚。
只见雪殇面露厌恶之色，淡淡推开他的手，又是径自退后了一步，开口道：“君宸晔，你未免太小瞧了我西雪殇，打一巴掌给一甜枣，抱歉，我受不起。”
一众宫人心下一惊，已经瞪大了眼望去。
这暮氏也忒没有规矩了，竟是直呼皇上尊名，还如此出言不逊！哪家的女孩子，这么没规矩！
只等着皇上发怒，众人又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未曾想到，这表情，却是让她们失望了，皇帝并不曾发怒，并且，他应了一声。
也就是说，他默许暮氏这样叫他？
众人着实吃了一惊，又见皇帝抬手一挥，道：“都下去吧。”
虽得了吩咐，满院子却没有一个人移步。都是些御前伺候的人，听的是总管的吩咐，总管不动，她们自然也是不动。
雪殇笑，眉宇间不减当初傲气分毫，“你这些宫女太监倒是特别，主子有了吩咐，却全都杵在这儿等着掉脑袋。”
这话一出，满院子人顿时乖乖地退了出去。
一听得“掉脑袋”三个字，谁还敢在里头呆？
“你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的，风头不减往年呢！”男子一面笑着，很自然地松开了手，置于身后。
雪殇笑靥浮面，连带着眼尾的月季花都是含笑的，她仰头，“比不得皇上的伶牙俐齿不是！臣妾再聪明，与皇上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她沉吟片刻，又笑语吟吟，“不知皇上可有雅兴与臣妾下一盘棋？”
君宸晔不禁蹙了眉，问道：“你没有别的什么要跟我说？”
他来这儿，她却要他陪她下棋？
他再抬头，却看见雪殇已经伏在地上拾棋，裙裾散下，却因为她的随意显得有些凌乱了。
“我们很久没有下棋了。”雪殇顿了顿，眼角流光潋滟，那双眼虽灵动，却是一潭深水，她所思所想，根本从中看不到分毫。这话虽是叹息，从她口中说出却是带着欢喜的味道，仿佛很久没有与他下棋，是很值得她欢喜的事情。
“西雪殇！”他语带愠气，显然是被雪殇满不在乎的模样激怒。
“这样逍遥自在，是做给谁看的！”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揪住雪殇手臂，企图把她拉起，却是一顿。数月不见，她瘦了那么多！她的一只手臂，他竟然一只手便能握住。不禁收了手中气力，唯恐让她吃痛，眼底一扫而过的怜惜。
她这么瘦，是因为她？
他的眉目虽是阴冷，却在这一瞬柔和了许多。
雪殇仍旧是一心在拾棋，自然没有注意到他这些变化，只是不知怎么突然停了手，呆愣有一会儿，笑着起身，手中还端着一盘棋子，黑白杂乱，还缠上几片草叶，她却满不在乎地又倾手全数洒落在地，连带着棋盒也是随意一扔。
她踮起脚，尽力打破身高的差距，攀住他的肩，两条藕臂缠上他的颈，与他四目相对。他眼中寒意，眉梢的阴沉之色，尽被她收入眼底。她附在他耳边悄声道：“雪殇不是逍遥，也逍遥不起来了，只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小太监是谁捏，暮氏又为何失宠捏，皇帝为森马叫她雪殇，她又为森马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各位看官且听小女子细细道来……喜欢的请点收藏，或者记住阿璃的笔名，下次搜索更给力哦~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