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子时,整个皇宫都静无声息,只是东宫是怎样,雪殇倒不确定了。以往数十回,大多见到的都是他那儿灯火通明,不是读书就是练剑。
这皇宫里唯独太子是正宫嫡出,又能文能武,文武百官皆看好他,雪殇常常纳闷,他没有必要那么晚还把灯开着,挑灯夜读,让她跟做贼似的憋气受累吧。
一路上,雪殇暗暗乞求,这回太子别再跟她过不去,把灯点得通明。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雪殇听了人家**,看到东宫门口的灯光明亮,她已经欲哭无泪。
这破太子,居然还把灯点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勤奋努力是不是!
雪殇连着好几次深呼吸,却连笑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在心里骂他:要不是看在你有玄天剑的份上,要不是看在你认识他的份上,姑娘我一刀把你劈了!一天天都把灯这么点着,你辛苦,我更辛苦啊!猛的,她眼中灵光一闪,唇角笑意浓郁,眼波随之流转,只是,若静潭般眸下的皎洁,竟是带着几丝杀机的。
她轻轻弓腰,如小猫一般鬼鬼祟祟前行,驾轻路熟地躲避了每一个容易被人发觉的地方,掩入屋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紫檀木镂空金丝桌上的玄天剑。
剑上刻纹精细,尤其是剑柄上引人注目的“玄天”二字,让人一目便知那是何等名剑,剑鞘光滑如新,闪烁着的银白色光芒丝毫无因时间所受到的任何影响。雪殇暗叹可惜,如此名剑,竟被这么个冷冰冰整日带着面具的人抢了去,真是暴殄天物!
“这剑是有灵气的,纵你日日供奉它,它也不见得会听命于你,实在是暴殄天物!”雪殇不记得这样喃喃过几回,只是每次都是看到那剑放在桌上供着,便直觉他拿不起那剑,只会将它供着,仍是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
忽地,书案之上,男子的笔尖顿下,剑眉深锁。他耳朵还没聋,这些声音,他还是听得到的,直觉告诉他:屋里有人!
东宫从不让宫女入内,所有侍卫也都被他遣散,此刻,若屋里还有人,便是……
他默不作声,面具下犀利的眼似笑非笑动了下,很快又归于平静。他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有如此本事,这样守卫森严,竟还能潜了进来。
雪殇也并非无能之辈,一早便觉察他看出屋中有异,便再不动弹,呼吸声也清浅下来,约莫一刻钟工夫,竟见他依然无所觉察。
适才他便有所发现,按他这样人来说,必然不会轻松懈怠,如今却表现如此,想必定是防着我的。
雪殇这样想着,便再装不下去。他想玩耍猴的戏码,可惜她不是属猴的!
身子轻灵地纵起,黑色衣带飘渺灵动,竟将他面前笔墨纸砚通通扫罗地上!
“说!这把玄天剑你是从哪儿弄来的!”雪殇倒还算给他留了半分情面,并未让这些墨水染到他纸上,只是将金黄色的地毯瞬间弄得泼墨点点。
又是一个偷玄天剑之人!
他眼角竟流露出鄙夷之色,却又带了几分疑惑。她既是盗剑之人,又何必问了这剑的来处?
“说!”雪殇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横臂转了两下,直直抵到他喉下。
他这才注意到,她腰间缠满了匕首,足有八、九柄之多!只是她衣着简单,一袭黑衣素衫,紧袖收尾的,显得她武风翩翩,不似那些庸脂俗粉,青丝挽得倒也轻巧利落,很干净的样子,倒不让人觉得会是个武功高强的女子。
被人这样看来看去,雪殇满心怀疑,人言太子是个冷冰块儿,却俊美非常,担心容貌迷倒万千少女,所以好心地用面具裹面。
莫非只是传言,实际上,和那个适才被她变成太监的人一样,色的不行,为了防止仇家追杀,用一张面具掩了面?一想到这,雪殇的鸡皮疙瘩便落了一地。
“什么?”他冷冷开口,但是那流水般清脆,似鲜花般温润的声音,便足以让万千少女为他出生入死!
或许,是他声音好听,但是长得太丑,故用面具掩面?这样想着,雪殇便平衡了些,这才想起他刚才的一句“什么”。
雪殇不耐烦地提醒:“剑!”为防他有诈,匕首又抵近了几分,直直逼他咽喉,若再用一份力,便会……
殊不知,她衣袖也随着滑落下来,藕臂上血玉镯子最为显眼,也随着入了他的眼。
见她手上有这玉镯,记忆中那红色身影跳跃出来,他不由自主对上她的眼,猛地看到杀气腾腾!
雪殇连忙拉紧了衣袖,却看见他看着她的眼,看什么,她眼睛是镜子吗?让他这么看来看去!他戴着面具,表情不甚明显,她只是用直觉权当了是以为她爱慕他,心下嘘叹:厚脸皮,戴着面具也这么自恋!
他原是准备反击,毕竟此女敢公然进东宫行窃,便应知道该有此下场,却因为看到她的眼,心猛地抽了一下,竟不舍得伤了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罢。那眼,竟有些似曾相识,像极了六年前的某人。
“我叫阿璃,‘频梦碧琉璃’之璃,我想问问,我们……认识吗?”
阿璃……
对,阿璃也有这么一双眼!六年前,凭她一双眼,他便认出了她!
再细看她的眼,竟是神似,比及相似,他倒宁愿相信她便是阿璃。他也曾派人打听过,那日震地剑的得主是紫染衣名下高徒,如今江湖上却没有这样个人,如今,她是来找他的么?
他心下欢喜,面上笑意浅勾了一下,唇边欢快地跳出几个字来:“阿璃?你……你是阿璃,暮……清璃?”
什么!什么什么?!西雪殇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他……他他他……他叫她阿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