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衣一条条念完,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浅黄色的金边一层层染了云霞,黄的红的紫的在西边缓缓流动着,映着远处浓雾里深绿的山山水水,如仙境一般。她一时感叹,不觉看久了些,直至将书从面上移下,吃了一惊!
庄主竟哭了!
墨衣轻声叹了口气。庄主这些年性子的确是改变了很多,只是唯一不变的便是想哭时便会纵情的哭,从不会在乎面前有谁,是否会丢了面子,对于心境坦然与否,庄主的确是个能让她称奇的女子。
“你不必管我,接着念下去便是。我记得那日是遇到了景瑞王爷,他还与我废话了好一阵子,我走得急,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雪殇见墨衣一直瞧着她,眼神中不乏怜叹,也不多做究竟,只是笑了一句,用帕子轻轻抹了脸上泪痕。
“还是老样子,”墨衣看了两眼,仿佛是想起他废话连天的模样,一时忍俊,笑出声来,“皇上倒是没把他怎样,他也继续做他的王爷,日子也算悠闲自在。”
雪殇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低头沉思起来。
墨衣细细打量起她来,此刻她脸上也没了泪痕,白白净净像是从水中才出来的白莲,明眸如水,细长卷曲的眼帘轻轻吹下,挡在如同含了一池碧水的眸前,倒是让人更像一探究竟,右眼眼尾处那一抹红月季的身影,更是锦上添花来的,原本绝色更是衬得美丽不可方物。
庄主自打回来,衣着打扮也是如常,青丝常常轻挽在耳边,也有垂下几缕,用流苏细绳辫好,在发上嵌一两朵淡紫色月季镂金丝珠花,左处从耳后斜插一直琉璃拢珍珠的水晶垂丝簪子,一身紫木槿白雪齐胸襦裙,外罩一件雪银色披风,倒是更有几分少女羞涩的模样。
“娘亲,娘亲!”墨衣暗自赞叹着,忽然听得门外奶声奶气的叫唤,不由抬头看去,原是明熙牵着锦歌小步小步走来了。
雪殇这时也醒了神,嘴角牵起一丝,满足的笑,起身去接住两个小孩子,笑问道:“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路这么远,也不怕摔着。”
明熙这时笑得更为得意,扬起头道:“娘亲,明熙牵着妹妹,我们走得稳着呢!”
墨衣也是跟着笑了,轻声插上一句:“这两孩子,长得可爱,行动也机敏,实在讨人喜欢!”
锦歌听言,也是不住的点着头,脸上自豪之色顿显。
雪殇笑靥浓浓在脸上浮起,话语之中也带着喜色,“我的孩子,自然是随我一样聪明的。”
锦歌附和道:“那可不是!娘亲绝世聪明,咱们也不能差了不是!”锦歌瞧母亲如此欢喜,心也松下了几分。她自然不会告诉娘亲,她急急来了这里,是因为梦到娘亲这一来,不几日便又要离她们而去,心中没地儿,才来看看。
墨衣笑:“你们娘儿三先聊着,时辰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今日我是央着子奕好半日才出来的,若不回去,只怕孩子又要急了。”
雪殇一手怜爱地扶着明熙锦歌,随口答道:“哥哥疼爱你,我也跟着高兴,哪一日可得让我见见小侄子,别落个慢待侄子之罪。”
话是玩笑,墨衣听着还是忍不住脸红起来,面上发烫,心底却是有些欢喜的。
雪殇一见,心底更是高兴,墨衣是她从小姐妹,如今幸福,她也是高兴地。回头,看见明熙伸长了向桌上红豆酥探去,随手拿了块放到明熙手里,又拿了一块给锦歌,喃喃自语道:“不知不觉,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呢,这么可爱。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如这样?”
锦歌耳尖,连忙一副听八卦的眼神,追问道:“谁啊谁啊?谁的孩子啊?”
雪殇又觉得头上黑线一飘一飘的……
俗话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两毛孩子,也不知跟谁学的,这么八卦!
“谁都不是,好生吃你的红豆酥去!”雪殇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才不过一会儿工夫,锦歌明熙便叫着嚷着说“错了”,一面还扮鬼脸逗着雪殇笑。
雪殇原也不是真生气,此刻更见他们这般可爱,“噗嗤”一声便笑了,伸手轻轻捏着锦歌的脸蛋儿,更是笑得欢快。
抬眼,天边夕阳落得也快,原先还在山顶上,此刻只剩下半轮红彤彤的,与晚霞独自辉映着,另一边,月亮早已经悬挂着,大眼瞪着小眼,在等太阳慢吞吞下去。
这样的天儿,她总是望着望着便想起产他们两个的情景,她常常不愿想起那时的入骨锥心之痛。当时黄昏,她朦胧中给锦歌起的名字不是锦歌,而是“锦瑶”:锦瑟流年,瑶光不待。
那时她不过十六岁,却不知为什么会这么感叹,不过是愿锦歌比她活得更好。
如今,锦瑶便是锦歌,就像清璃便是雪殇一样,雪殇,小字清璃,锦瑶,小字锦歌。
雪殇心中早已经坦然,已没有什么撕心裂肺了,很多年后想起今日,也是这样,她没有后悔过,只是淡淡然一句:“君宸晔,六年前所有镜花水月我都放下了,你是否亦如是?不过,既然都是镜花水月,那咱们便是萍水相逢,有缘不再见!”
抬头,月季花依然红得很,比起好几年前的模样,风中摇曳的红色映着一圈金黄色,美得妖娆如火,却是有“毒”的。有毒的东西碰不得,如这月季,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