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清平二十三年,时近年关,正是无殇国大雪漫漫之际,第四场雪。满天飘散的都是徐徐白雪,大地上,除了白色,便极少见别的颜色,甚至于连天都是茫茫纯白色,刺目的白。
长安街,因为大雪之故,甚少有人出门,冷冷清清,街上寥寥几人,数都数得清楚。女孩儿静静坐在雪地里,净澈明清的眸子静静望着天。那是一双极美的丹凤桃花眼,静时若清潭明透无波;动时如荧光星点皎澈,眼帘如春日里卷曲的花芯,微遮眼眸,三千青丝纤长细柔,只随意用一只琉璃月牙珍珠簪挽在鬓后,一片百花雕玉白絮珠花为饰,几许纤发以金绣蓝紫色丝带相系,看起来倒分外清雅。
“时辰差不多了,该动手了!”她举起如白藕般净白的手,细细端详手上剔透的血玉,薄唇缓缓勾起,虽有万分妩媚,却在不经意间愈渐狠厉,但眼角眉梢处,却是一片对此玉的喜爱神色。
刹那间,屋顶上一片粉色飞来,脚步轻盈至极。未料,一只茶杯飞去,直往她脑门而过。云珊一惊,慌忙扶住屋檐。
女孩儿微微敛眸,丹唇初启,“云珊,跟我学了九年功夫,轻功竟益发不如往前了!”声音虽无半分讽刺批评之意,却教云珊面露愧色。
云珊抱拳低头:“是云珊不成器,教庄主枉费心思了……”
雪云山庄庄主西雪殇,为人素来狠辣,却很少乱发脾气,唯有对厌恶之人才有世人所言那凶残的一面,今日庄主要去杀人,她可不能轻易得罪了庄主,教庄主将她当成恶人,也给“卡擦”了。
雪殇嘟了嘟嘴,随即笑了两声。
雪殇起身,拍拍身上的尘雪,笑意层层加深,却染了几分邪意,“咱们今天,玩点儿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庄主平素除了盗钱盗物,还盗过什么?
云珊心存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庄主做事,雷厉风行,自有其因由,勿需多问。
眼角流出一丝精明,雪殇不知何时已变成另一副模样,一样花容月貌,一样身姿窈窕,却并非她本形,一身冷酷,眼神却活脱脱是富家小姐的蛮横。
云珊再度感叹,这已是不知道第多少回了,每逢出盗,庄主便是另一张脸,从未重复,且用完便扔,太不知节俭了!饶是宫主这样的大人物,怎会有宵小鼠辈觊觎?宫主也是,自己瞎操心!
雪殇顿步,似是想到什么,眉心微蹙,一字一顿道:“今日酉时动手,咱们到皇宫!”云珊最不喜去皇宫,说是跟那些侍卫打斗就跟斗鸡似的,虽然她也有同感,但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先给云珊敲记钟,免得她待会儿又哭又闹的。
皇……皇皇皇……皇宫?又是那破地方?鸟不拉屎叶不开花的,夜半更深时连个鬼都没有!去那儿干嘛?
云珊厌弃地挥了挥手,一脸讨好:“庄主,咱们可不可以换个地方?那儿……一点都不好玩,那些个侍卫简直手无缚鸡之力,没劲儿!”纵使知道庄主看不到她脸上的不情愿,但她发自内心不想去那儿遭罪!
“不想去别去,我没逼你!再说了,我是去做生意,又不是品茶听曲儿!”西雪殇一身风轻云淡。
云珊一见,急了,忙追上去,呼喊道:“我去我去!我去!庄主命令,云珊怎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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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酉时。月上柳梢头,皇宫的红墙绿瓦层层拥围,满地映天白却也寒意层层。
庭霄院,当今皇上七殿下住所。
檐上,两名女子迎风立于瓦上,虎视眈眈着仍然灯火明亮的屋子。那是最大的一间屋子,是七殿下住所。此刻,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听得娇喘声声,床柱子被谁猛力往墙上撞,“咯咯”地响。守在门外的侍卫宫女们,即使在夜晚也可以依稀看出满脸绯红,想来里面已经不止一会儿了。
“殿……殿下……您轻点,妾身不行啦……”
“殿下……殿下……殿下真……威武……殿下轻一点……”
闻此声,云珊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看灯火下两具缠绵的身子,满心厌恶。堂堂皇子,竟然让这么多人守在门口听他们在里面云雨之欢,这也……太……太……
雪殇早已是满头疙瘩,心下郁郁:这时候,做什么不好,竟然行床笫之欢,虽听说过你的朝三暮四,但是没想到都是管中窥豹!居然还让人在门外听着!
想到那笔生意,雪殇算是服了,好好一个女孩子,被这个混蛋糟蹋了!要不是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她才不会用她们雪云山庄素来来效忠朝廷的名声,做这样一笔没油水的生意!
云珊咽了口口水,有些畏惧的眼神递去,见人家没反应,只好压低声音询问:“庄主,我怎么觉得,这笔生意……有点亏啊?要不……就不干了吧……”
说实话,趁别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让男的变成太监,她虽然随庄主横行五六年,这种事情可从来没做过!
“你不去,那你就去当诱饵,把那些人引走!”雪殇狠狠瞪她一眼,看着那些昏昏欲睡的蠢货,实在觉得听别人床笫行欢太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