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跳舞草的预言
“埃阿夹——”无忧坐起来看向倒地的人,倒地的人不是埃阿夹又是谁?
看着埃阿夹口鼻中泊泊而出的鲜血,无忧吓傻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半点。
这种情形是无忧怎么也没想到的,不止无忧没想到,就连皇甫浪鹤也没有想到。
皇甫浪鹤飞快地封住了埃阿夹的几处大穴,但是血还是不断涌了出来,他抓起埃阿夹的手臂探了一下他的脉搏,最后黯然地退到了一边。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来的变故给弄怔住了。
“埃阿夹……”无忧从惊骇中醒了过来,飞身扑了过去,抱起他的头,一手托住他的脸颊。看着鲜红的温暖的血源源不断地在她的手中变冷,然后滴落,无忧这才知道,血对一个人来说就是生命,血流尽便是生命的终结。而生命的消退不是心慌或心痛这种词能形容得出来的,而面对将要逝去的生命,人是那样的无力,那种漂浮着的阴霾是那般的轻飘,但却又是那般的重如雷击。
“埃阿夹……你怎么这么傻!你这个大傻瓜……埃阿夹……你……不要吓我……埃阿夹……你这个傻瓜——”无忧感觉埃阿夹的身体开始变冷,不由大哭起来。
他原本黑亮有神的大眼睛此刻已经暗淡无光,在听见无忧的哭声忽然又变得黑亮起来。
“孔雀……别哭……我很……好……”他努力地对无忧笑了笑。
“你是个大傻瓜!埃阿夹你是个大傻瓜!”无忧泪流满面地抚摸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颊,然后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说:“我们去找大夫!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一定有人能救你的!”
她奋力要将埃阿夹抱起来,可是埃阿夹抬起手臂抓住她的手。
“孔雀……不用了……孔雀……”埃阿夹紧紧抓住她的手。“这样……很好……只是……以后我再也不能保护孔雀了……”
“你不会有事的!埃阿夹!你不会有事的!你得保护我……我又没武功,又喜欢胡闹……没有你保护我要怎么办……”无忧更是哭得肝肠寸断。
第一次,她感觉到埃阿夹对她的爱,对她的纵容,还有她对他的感情,对他的依赖。这些都是她从来没有感受,千百年来,她所感受到情除了和她师父胡媚娘师徒之情外,就是和皇甫浪鹤之间的那段人狐恋情,而她付出的也只有那两种情爱而已。
埃阿夹的一句我再也不能保护你了才让她发现,这世间的情感原来是有很多种的,付出感情的方式也是有很多种。
“孔雀,你不要难过……”埃阿夹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还记得跳舞草吗?”
“嗯!我记得……我记得……就是那片会跟着你的巴乌和歌声跳舞的草儿……可是我们先不说这些,我们去找大夫!”无忧用力地抹去眼泪,搂着他还想将他抱起来。
“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情人草……”埃阿夹阻止她将他抱起来的动作。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先找医生再来聊那草好不好?”无忧仍想将他抱起来,怎奈她根本不能将他移动半步。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皇甫浪鹤,此刻,她是万般不愿向他求助的,但埃阿夹命在旦夕,在场的除了了他,她又还能向谁求助呢?
皇甫浪鹤的眼神变幻莫测,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求你!求你救救他!”无忧抹着眼泪对皇甫浪鹤说。
皇甫浪鹤淡淡地说:“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不对!不对!一定有法子救他的!你们神心庄园里不是有很多奇药吗?求求你!只要你能救他……我……我就再也不纠缠你……我们会回云南去,从此再也不踏进江南一步……好不好?”无忧痛哭失声。
此刻,只要有人愿意救埃阿夹,要她拿命来换她都会答应的。
皇甫浪鹤变幻莫测的眼神中出现一丝怪异的震动,他看着无忧,几秒之后一语不发地转身慢慢走到一边,抬头望着天际残云发起呆来。
无忧只觉浑身发冷,不知是对皇甫浪鹤的冷漠无情,还是对埃阿夹的救治无望。浑身的冷让她忘记了哭泣,她只是紧紧地抱紧埃阿夹。
“孔雀……”埃阿夹叫她。“孔雀……不要害怕……笑一笑好不好?我想看见你笑……还有你的酒窝……”
无忧低头看他,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咧嘴让自己的酒窝现了出来:“好……我的笑好看么……”
“孔雀……你笑起来真好看……”埃阿夹也扯着嘴角笑了起来,虽然笑得无力,但傻傻的样子一如以前。
“我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无忧眼含泪强笑。“你如果能好好地活下来,我以后天天笑给你看。”
“还记得那天我们看完跳舞草后……你带回了一棵吗?”埃阿夹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提起跳舞草。“这天地万物都是有阴阳雌雄男女之分的……那跳舞草也是……我们山里有一个传说,一对年轻的男女如果能在跳舞草前互许心愿,说出喜欢彼此的真心话,就会一辈子相亲相爱……可是,有些事似乎是有天意的……那天……那天我用了心计的……问你喜欢不喜欢,其实不是问你喜不喜欢那跳舞草……”
“我喜欢那跳舞草,也喜欢你……埃阿夹!我喜欢你……”无忧哭着说。
“真的吗?”埃阿夹眼睛亮如星星,嘴咧得更大了。也许是牵动了胸口的痛,他皱了一眉,眼里的亮光很快又暗了下去。“可是……当我们回到木楼前,你从褡包里掏出那株跳舞草时……我就知道……喜欢你只能用另一种方式了……”
“为什么?我不懂,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无忧抹了一把眼泪问。
“那个传说后面还说,如果要斩断情缘……只需去曾经许下心愿的跳舞草地里……将雌雄共生的跳舞草分开就可以了……跳舞草虽然有雌雄,但雌雄共生的却很少……你带回了一株跳舞草,而且还是雌雄共生跳舞草……这就是一种天意……”埃阿夹悲哀地笑着说。
其实他没有告诉她,雌雄共生的跳舞草如果分开,曾经一起许愿的男女中就会有一个人死去。雌草代表女子,雄草代表男子,雌草若死,死的就是女子,雄草若死,死的就是男子。那天当他看到她带回的那株雌跳舞草后,返身回到那片草地,找到了那株雄的跳舞草,然后将它拔了起来……
“好!我们马上回去!回去后我就将那草栽回那片地里去……”无忧抹着眼泪说。
埃阿夹摇了摇头说:“它和那株雄草之间相连的茎已断,就算将它种回去……它们也只是两个孤独的个体……有些东西断了就再也连不上了……何况我们两个本来就不是一对……这就是天意,也是我们之间的缘份……孔雀……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难过……我只是要告诉你,即使我们不能成为相爱的人,但是……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很高兴……你不要难过,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做我的妹妹……这几个月的……快乐要比过去的二十几年……的快乐都要多……”
“我也很喜欢!我也很喜欢你做我的哥哥……我们不要说这些了,你留着些精神,我们去找阿姐,阿姐一定有办法救你的!”无忧强笑着又要将埃阿夹抱起来。
“孔雀……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埃阿夹拉住她的手,脸色越来越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外冒。“你不要难过……要笑……你不是常说……只要……只要还能笑……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答应我……”
“嗯……”无忧握紧他越来越凉的手,挤出了一个笑容。“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会天天笑给你看……”
“……好……”埃阿夹又咧开嘴笑了起来了,那个好字在喉间消失,他咧开的嘴角高高地扬起。
无忧仿佛听见他傻呵呵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果真又笑了起来。
她轻柔地抚顺埃阿夹的头发,温柔地笑着说:“埃阿夹,你笑起来的样子可真难看,我们还是回云南去吧!不然你会吓着人的。”
她抬头看周围的人,眉眼俱含笑:“有那位能帮一下呢?我实在没办法将我的哥哥抱起来。”
“你们不能走!”云锦娘上前拦住她。
“让她走。”皇甫浪鹤淡淡地说。
“浪鹤……”云锦娘面露不解。
“正龙,送他们出去。”皇甫浪鹤背对着众人,声音一如平常的平静,没有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电子龙上前抱起埃阿夹,无忧也随着站起来,脸上没有了前番的悲痛欲绝,淡淡地笑跟在电子龙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浪鹤,你应该派多些人去帮帮她。”刚刚赶来的纳兰柔心走到皇甫浪鹤身边说。
“有正龙就够了。”皇甫浪鹤淡淡地说着,转身仍旧看着窗外出起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