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利在老西砖厂干了二十几天,拉坯车确实找到了一些技巧,跟别人一样走得很轻松。但是,手上也磨起了很多血泡,很痛。而且他终于有了自己的铺位,因为他在包头那里支取了一百块钱去买了被子。他终于跟着同事们到龙岗镇走了一回。龙岗镇非常热闹,龙岗镇周边有很多开发区,工厂有好几个片,到处有噪杂的机器声,很多烟筒同时冒着黑烟,到处人山人海在走动。有的背着背包在匆匆赶路;有的是大片大片的人,像放羊一样从工厂出来,他们都穿着工服,因为没有见阳光的缘故,脸色一样的苍白。他们说着杂七杂八的口语,大家是从五湖四海来到这个开发区;有的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地向某一个地方赶去,或许他们是从这里派往另外的工厂;还有各种各样的汽车在宽阔的公路上奔跑;龙岗镇布局非常整洁合理:有菜市场、商品市场衣服市场;服装鞋袜市场;有学校、医院、政府。企事业单位。李胜利跟着同事们在市场里到处转悠。他们买了猪肉、油盐酱醋,李胜利买了被子、衬衣、鞋子洗漱用品和各种必用品。他知道自己只能扎扎实实地在老西拼搏,才能有自己的生存之路了。凡事都只能靠自己,任何人都救不了自己。但路是人走出来的,既然别人能够做,我为什么不能呢?我也是人,也是娘胎里出来的,有手有脚有头脑。我不比别人差。别人都能做的事,我为什么不能?
李胜利是一个要强的人,而且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是有着越挫越勇的坚韧意志性格的。万事开头难,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人生,只有在奋斗中,才能际遇希望!只有懒汉,才只会躺在床上做无谓的幻想。机会永远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留给那些勇于进取的人。他相信,只要熬过了今天,明天自己会更坚强!确实,不管自己手掌多么痛,他从不落后任何人。他总说拉着坯车拼命往前赶,当然,他不会超越任何人,因为,在他拉动坯车的时候,别人已经到了目的地。当然,他也不会让任何人超越他他也和别人一样,当他后面的人启车时,他已经到了目的地。
渐渐地,他开始熟悉周围的环境。在他们拉坯的前面,就是一个非常大的烧砖的龙窑。那里青烟在开阔的砖窑棚顶上,不断地幽幽上升。
中午下了班,他看到很多同事端着饭锅打了米就出去了。于是,他也打了米跟着同事走。原来他们都向窑里去了。他也到了窑里,大家都把饭锅放在窑火上面煮饭。他也挨着舒建松把饭锅放在窑火上。舒建松对他说:
“窑上是不准煮饭的,我们赶紧把饭煮好就端走,不要让老板看到。”
李胜利说:“好。”
烧窑的师傅在窑里转来转去,窑棚里很热,舒建松解开花格衬衫,把并不健壮地胸部露了出来。龙窑很大,大约有三百来平米。对面包头也在煮饭,他低着头在看一本书。李胜利想过去和他打招呼顺便看看他手里的书。但他想了一想,毕竟他是工头,未必将自己同等看待,于是他打消了念头。这时,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妇来到了窑里,在到处看。舒建松对他说:
“那是砖厂老板娘,厂子是他老爸与别人合伙开的。他们都是福建人,福建人在这一带开砖厂的很多,都赚了不少钱。”
李胜利没有听舒建松唠叨,他的眼睛一直跟着年轻美丽的老板娘在转。他想:这个老板娘怎么这么漂亮?看那身材:高挑适中,大约有一米六五的样子,不胖不瘦,仙桃般的脸蛋白里透红,下身是丝质带折翼的草绿色裙子,身上是白净的衬衫;胸部高高地挺着;手长长的,走路一摆一摆的,像摇动男人心扉的杨柳,看到那美色实在无法让男人控制着遐想的念头。她走到包头身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引得她和包头都开怀大笑。而且她对着天空大笑时,脸上突出淑女的那种红润。正当李胜利在如醉如痴地看着老板娘遐想的时候,舒建松拍了他一把:
“走吧,饭熟了。”
李胜利才回过神来,端起饭锅跟着舒建松就走。
广东的天气白天就像把人放进蒸笼里,热得十分难受。强烈的阳光照在大地上,散发出刺目的亮光。
人们总是汗流浃背,狭窄的工棚里,更是热的人难受。但无论怎么热,人总是要休息的,因为,他们都是白天下午休息,上午从早上五点起床,吃了饭,六点就开始工作,到十点半就上班做饭。晚上要到五点才能上班,工作到九点才能下班。工作的强度又大,每个人都感觉得很困。只好把风扇开得呼呼作响的睡觉。
睡到二点,大家都起床了。于是,有的上街去购买东西,有的就去工棚后面的树林里捡柴。因为大家都要做饭,做饭的地点就在东面一间空工棚里搭了灶,各人做各人的。
李胜利和大家走进树林。这里的一切都那么优美:林子里树木成荫,浓密的枝叶在头顶密织成一张遮阴的网。林中鸟儿在拍动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叫唤,有的在翘首弄姿;有的拍着翅膀在树林间飞来飞去,它们的歌声是那样的优美动听,它们仿佛就是世间自由的化身。树林里非常干净,除了一些枯枝,地面都是纯净的土,很湿润,很凉爽。李胜利把枯枝捡到一起堆起来。他们一面捡一面走,不一会他们来到一片秀美的竹子下面。这一丛竹子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它是由一兜分离出去的,四散开来,竹枝上的枝叶非常青翠,枝尖直指天空。让人感觉它的气质与气节!看到这秀竹,让他想到了那个年轻漂亮的老板娘。他觉得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如这秀竹一样亭亭玉立,优美动人。他突然想起自己近来所经受的一切,感慨万千,于是他忍不住诗兴大发。特别在老西所感受到的,便从头脑中涌现出无数的灵感:
老西砖厂
心被火淬过了
那是人间与地狱的交接点
一个孤瘦的诗人
灵魂爬过那道寒芒毕露的刀刃
其实哭也无奈的被命运锁住
翻开老西的日记
我看见被火窑烙痛的伤口
那沉重的坯车
穿梭着从我瘦骨鳞鳞的身上辗过
骨头在轧轧地作响
仍卑贱的站在过去
那么矮小琐屑
记得那杯呛过喉咙的酒吗
当读到姐姐死去的讯息
我呵和泪一起咽不下对母亲与家
灾难的忧患
那个晚上我失声痛哭的声音
也许在我今生的记忆里
总会缠绕我的灵魂
老西呵只有那一丛南方秀竹
和南方秀竹一样美丽的一个女人
曾让我欣慰过
才让我坚强着
你默默守护在砖厂背后
我在你的丛林里拾过
燃起希望的柴
那一堆堆篝火
暖湿着我眼眶中的血
老西呵你是我苦难和饥饿中
的一个驿站
我看见真正的太阳升起的壮观
也看过夕阳落下的辉煌
太阳的声响敲击过我的骨髓
那是我醮着血泪的一份财富2002.5.
当他在随身带的一个本子上写下这首诗时,他的眼里含着热泪。他想起前天不久死去的姐姐。姐比他大十多岁,他几乎是姐姐一手带大的,他们姐弟感情非常好,可是姐姐说没了就没了,而且自己又远在他乡,连去送一送姐姐都不能!他觉得自己愧对姐姐啊!他也想起白发苍苍的母亲,姐姐的死对他多么大的打击啊!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世间最大的悲剧啊!为什么就在自己的身上发生那么多的不幸呢?他还想起在他面前发生的三个女孩子的故事,他感觉到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公平!一切苦难都降临到了他的头上。而他所向往的、梦想的美好生活只是不断地在他的周围和别人身上出现。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上帝来惩罚自己。但他知道,日子总会过去,他盼望改变的那一天。他只是记住了老西,记住了这些苦难的日子。如他在诗歌中所写的那样,苦难也许就是他一生的财富。
将柴捡回工棚,就是开工的时候。推土机已经在轰轰隆隆地工作了。他们也陆陆续续地走向工地。可李胜利的眼睛总是望着工厂办公室的方向,他希望看到那个年轻的老板娘。又一次他终于见到了老板娘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