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是由一个男人供读的,详细一点来说,他负责出钱让我读书,我就负责当他床上的玩具。这层薄纸还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被捅破了,那个男人的老婆带了几个女人,在大街上狠狠揍了我。男人大概觉得对不住我,后来找到我,给了我一万块,从那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了联系。
我又想到投靠母亲。我记得很清楚,我敲门,她打开门看到是我,一脸的嫌弃。待我坐了一会,她竟往我口袋里塞了三百块钱,然后将我的行李从楼上丢了下去。那个晚上,我拖着行李在大街上走了一整个晚上,那个晚上,我没有掉下一滴眼泪,不知道是我并不悲伤,还是我的泪水已经干涸了。我用手抓着那三百块钱,因为太用力,钱在我手里被汗水弄的有些发软了。路边有很多脏脏的流浪狗盯着我看,有一只竟然跑到我的面前,可怜地瞧着我,跟着我走了好一段距离。
说到她没有掉眼泪的时候,她却开始哭了。泪水落到紧握的手心里,可惜手心握的再紧,泪水还是从指缝中滑落,落入看不到的黑暗中。我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痛苦,蛹破茧而出的瞬间,是撕掉一层皮的痛苦,彻心彻肺。只是可惜,不能像破茧而出的蝴蝶那样痛苦而死去。所以有时候,死亡也是令人羡慕的一件事情。
我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但是没有一句我是能记住的,也就譬如一些“别伤心了,一些都会过去”、“让烦恼的过去见鬼去吧”之类的话,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就像一感冒就吃药,慢慢地,药也成了一种对身体没有任何作用的抗体。
两点了,她拉着我,摇摇晃晃走出酒吧。她喝的有点多了,嘴里不停念叨着“来,再来喝,让烦恼和痛苦随它们爸爸妈妈见阎王去”。我想找一间酒店房间住上一个晚上,她不许,说是要回家去,怕是回去晚了,她妈妈该不高兴了。
“那么,是你妈为你办的出院手续吗?”我问。
“是,我也巴不得,我只想一辈子能跟她一起生活,或者我爸爸。”她说。
我将她送到臭气冲天的门口,她自己走了进去。我刚要转身,突然听到一阵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女人的骂声:“你回来干嘛,这时候不是应该躺在某个男人的床上吗?不是应该正在让某个男人快活吗?”
我的心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我坐的士回去了。我的思绪很乱,我不知道晓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正在掉下不值钱的泪水。
才一下车,我看到艾歌的身影伫立在发白的过道上,晨风拂过他的短发,发型显得有些凌乱。他似乎有些不相信会是我,他走了两步,确认是我,“怎么现在才回来呢?”他轻轻地问。
“可以不问吗?”我没有心情回答。
他果真没有再问。后来我才知道,他找了我一整个晚上,附近的几条道路全都跑遍了,每到一个地方,都叫着我的名字。但是他的声音随着春风,飘到无底的黑夜里。所以,他只好站在我回家必经的过道上。
那时候,他像个无助的小孩,在等待归家的父亲。我突然想起我的小时候,在晚霞西下的时候,我孤独地坐在家门口,等着外出为我借钱缴学费的父亲。我已经弄好了饭菜,大概也凉了,可我最担心的却是父亲借不到钱,明天早上又该被校长罚站了吧?
我也想起了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