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殿,轻轻掩上门,沉沉喘息,新鲜寒凉的空气迅速将肺叶填满。
极目处,日华澄明,碧空晴丽,红墙映得苍穹泛上了玫瑰色的艳影,雅致清朴的重光宫愈发金碧辉煌。
玉卿坐在门前石阶上,猫一般懒懒地晒太阳。
身上的宫装是棉夹袄,太薄,宫女是穿不得狐裘的。幸而午后艳阳照得人身上暖融融,她眯着眼睛十分惬意。
下意识地想去抚摸小皓的皮毛,倏然想起它被关在偏殿后的厢房里,她想去瞧它,起身,叹口气,复又坐下。她该守在这里才是。
玉卿只进过一次宫,是她两岁那年受封昭和郡主的时候。她小小的身子裹着繁复奢丽的华服,沉重的朱钗冠冕压得她摇摇晃晃,步履蹒跚进了金銮殿,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景帝坐着龙椅,既高又远,她按照阿爹的嘱咐一直低着头,直到受封结束也没抬起头来。事后,丫鬟们吵着要玉卿讲讲皇帝的模样,她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可说的,只好随口乱编一气。
玉卿敛眉,自嘲而笑,事到如今她连仇家的模样都不晓得。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宫里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日影西斜,丰毓推开殿门,瞧见玉卿托腮沉思的侧影,乌眸一动,看着她却不说话。
玉卿忙起身,道:“王爷。”
别过视线,丰毓轻咳一声,一言不发出了重光宫。
丰毓一走,躲着的宫人们才纷纷露出头来,一个个如释重负。
恰好两个太监走过来,玉卿冷冷吩咐道:“传香汤,公主要沐浴。”太监们没见过她,不知她的底细,面面相觑,不该如何是好。
黄衫婢女不知何时出现,趾高气扬瞪着玉卿:“你算什么东西,哪能轮得上你发号施令?”
玉卿侧首,懒得瞧她,眸底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蠢。
内殿里传来永安公主凌厉的呵斥:“文莺,别仗着资历深把谁也不放在眼里!传香汤,本宫要沐浴。”
两太监听了,立刻明白了谁才是真正得势的主儿,忙对内殿说着“是”,又对玉卿谄媚的笑笑,一溜烟儿就去准备浴汤了。
名唤文莺的黄衫婢女瞪了玉卿一眼,冲着内殿跪下:“奴婢不敢。”
内殿中传出永安的冷哼,又道:“你有何不敢?卿卿,进来伺候着吧。”
“是。”玉卿唇角微微弯起,低眉顺目进了内殿。
玉卿思虑缜密,又极善于奉迎、顺人所想,极为称丰妩的心思。
仗着公主的喜爱,玉卿一点一点接过了重光宫大小琐事的掌控权。再加上她善于笼络人心,素日常常给宫人们施以小恩小惠,不出几日,太监宫女们便心甘情愿地听她差遣,还不时私下议论:“文莺素日作威作福,卿卿可比她强多了。”
虽然玉卿所管的都是诸如:
今冬新添多少炭,哪个屋分配几个铜盆,宫人们分几件棉袄,公主的衣裳缝制哪种款式、采哪种布料,头簪朱钗打造什么款式,向闺阁宫要多少分子的胭脂水粉……等等。虽然这权利不大,却也着实不小。都是日常所需之物,随便一个物件都可发挥极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