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西面仍然是一片荒凉戈壁,却正有一队人影正远远走来,却并不像过往商旅,为首的几人骑马,后面跟着几匹骆驼。沙漠中的旅队通常极少见死不救。玉卿欣喜若狂,冲着这些朦朦胧胧的影像,嘶声力竭大喊:“救命--”
马匹上的人影一滞,显是听见了,不紧不慢扭过脸来,胯下良驹却仍未停下。
“救命。”她挣扎着竭尽全力爬起来,挤出最后的力气朝那队人马走去。
领头的男人一身黑色锦衣,面上戴个黑丝绒面罩,露出一翦深邃的眸子,贵胄威仪浑然天成。
他面无表情地冷哼:“败兴。绕路走。”
“是,主公。”随行的众人纷纷低首。
玉卿如坠冰窖,见他要走,情急之下竟摔在地上,再没力气站起来,只好手脚并用爬过去,“求求你,救我弟弟。”被称为“主公”的男人满脸不耐,又转过来头,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等等,”黑面罩男子饶有兴趣摸着下巴:“有意思,如果她能爬过来,就救她一命。”
“是。”方欲转向的众人复又恭恭敬敬停住。
快了,阿爹保佑我。
玉卿已经频临极限,思绪也陷入混沌,仍是咬着牙向前爬,终于能够触摸到黑衣男子的靴子,那繁琐精绣的华丽纹路,猝然触动了她的思绪。靴子的主人似是非常厌恶被人碰触,迅速往后一缩。
她竭力挺直脊背,仰视着坐在马上的面罩男子:“求你……救活我弟弟。”她昭和郡主从未求过人,而今日却向这个男人求了三次。
他盯着她,煞寒的眸中闪过一丝哑然。眼前的女孩子瘦骨伶仃,额头蒙了脏兮兮的巾子,蓬头垢面、沙尘满身,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只一双水融融的杏仁眸子,异样清亮甚至无法让人直视。
玉卿视线已开始模糊,眼前只有朦胧的人影,她竭力想看清那人表情,暗暗在袖子里狠狠用指甲掐自己,免得昏过去。
半晌,头顶上有个冷冰冰的声音飘下来:“裴然,将她带回去。总会有些用处的。”
“是。”一个清俊的白面年轻人略微颔首,算是领命,将玉卿姐弟两个打横抱上马。
他满怀都是清幽的桂花香气,玉卿缓缓吸入肺腑,不由自主问出声:“喜欢吃桂花酥吗?”
裴然不解,修眉挑起,满眼疑惑,又听她小声道:“你身上有桂花酥的香味。”
他唇角一抿,脸上有了些暖意,却仍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皓之身上,双眉皱起。玉卿心慌起来,皓之染了疫症,而人们不会留下身患疫症的人。裴然正要开口,却被她猛地抓住衣襟央求着:“别扔下皓之……”来不及说完,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玉卿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睡了许久,且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这几个月来发生的种种,再次出现。梦里是永无止境的杀戮,铺天盖地的刀光血影,浓烟,大火焚烧人肉的气味,她背着皓之拼命地跑,却无处可逃……
“不!”她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床榻上,身上的衣衫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下意识打量起这陌生的房间:以石块砌成,结构简单,家具多为黑楠质地烫以暗金花纹,虽无琉璃盏、锦绣屏,却雅致清隽不失简洁。
“你醒了。”清柔明润的悦耳男声近在耳畔,桂花的香气弥漫开来。
是裴然。她第一次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打量他,不觉睁大了眼。裴然裹一身素白长袍,面皎如玉,眉宇间淡淡笼了尔雅清风,脱尘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