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琴望着一边桌上的古琴,道:
“我真想再为你弹奏一曲,可惜也不能了。”
那知府不言,走到桌前坐下,轻轻抚琴。琴声悠悠,满怀深情,成钧深谙音律,知道其中的那份情感是假装不来的。
待曲终了,秋琴幽幽的道:
“这曲《凤求凰》你还记得。”
那知府道:
“这十几年,我学习音律,只为弹奏这一曲。今日能弹给你听,死而无憾了。”
成钧仍是忍不住道:
“你花钱请崂山派的洛霖要让秋琴姑娘永世不得超生,此刻还假惺惺的又有什么意思?”
那知府叹了口气。
“那的确是我出钱要他这么做的。年轻人,你可知道,穆鸿远去救了琴儿魂魄的事情也是我吩咐的吗?”
成钧微微想想。
“他并没跟我说,你这是为何?是了...”
想罢豁然开朗,顿时也觉得这个知府也并非是自己想的那样没心没肺。那知府笑笑。
“你这年轻人倒是聪明。时至今日,许多事情我就不隐瞒了。”
他顿了顿。
“当年的错事,我始终愧疚。自从知道你回家后自杀,更加觉得对不住你。也许是老天对我惩罚,我后来娶得女子患病死了。
这些年我并未娶妻,也不敢娶妻。”
秋琴静静的听着,成钧透过月光也能看清那知府见了白发。他四十岁上下,那白发定然愁苦所致。
“后来听说你家的宅子里闹鬼,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你了。死后不入轮回,我想你一定是恨我,但又不敢去找你。等了十几年,你也并未找我索命,我便想了个办法。”
秋琴问道:
“什么办法?”
那知府有些哽咽,成钧便道:
“他花钱请洛霖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这件事让所有崂山弟子都知道,还要他们亲自去看。再暗中让穆鸿远将你魂魄带出来,若不是洛霖发觉,
之后穆鸿远一定会将是谁要害你告诉你。让你心中怨恨,来这将事情了结,你心愿了了,该能如轮回了。”
秋琴叹息道:
“你还是这般的傻。”
那知府道:
“你也还是这般的善良。当初我对不起你,你一定怪我吧。”
秋琴摇摇头。成钧问道:
“崂山派里洛霖杀了掌门的事情是你参与的?”
那知府道:
“不是。洛霖这等人我不愿结交,我只是透露过要出二百两银子将琴儿魂飞魄散之事。他该是见财起意,害了崂山派掌门。”
成钧点点头,也觉得有理,就不再多问了,只是道:
“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推门走出。门外的护卫见他从老爷房里走出,有心要过来查问,又怕是老爷的客人,又不敢擅动。见成钧神色坦然,更加不敢失礼。
成钧不看他们,解下伏羲琴,望望月色,想起了远在天墉城的姑娘。心随意动,琴声响起。便正是在房间里知府弹奏的那曲《凤求凰》。
琴声传开,众人都为之沉醉。成钧的思念却是愈加强烈,此时已到早春,过去的一年,在外漂泊多于陪伴着苏雨柔的时间。
那份愧疚该如何弥补,只求天下太平,苍生安定。当带着苏雨柔,远离喧嚣,同履天涯。再不问这世间俗事,过那神仙般的日子。
曲终,听人道:
“成公子,你进来吧。”
成钧背上伏羲琴,进了房。秋琴二人相对站着,眼里都带着柔情。那知府道:
“琴儿,你真的决定了吗?”
秋琴点点头:
“等我回来,就来这陪着你终老。等你阳寿将近,我们一起走那奈何桥。”
那知府道:
“我等你回来。”
秋琴转身对成钧道:
“成公子,大恩不言谢,我还有事要办,就此别过。”
成钧见此事这般了断,算是心里放下了,便道:
“姑娘客气了,此乃修真之人本分,何谈大恩?”
秋琴道:
“于公子或许不算什么,对我二人却是天大的恩情。”
成钧只得不说。秋琴行了个万福,消失在夜色中。那知府躬身行礼:
“多谢恩公。”
成钧摆摆手,道:
“你若是真的爱民如子最好,若是贪赃枉法,念在秋琴的颜面,多做些善事吧。”
那知府道:
“自当如此。”
成钧舒了口气,推门走出,闪身不见。
他在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辰时方才醒来。结了帐,到了章丘城街道上。虽然天气寒冷,但章丘很多泉眼都水声潺潺,甚是奇特。
成钧无心去观赏,向着城外走去。街道两侧商铺林立,人流熙攘,一派繁华。这里的百姓似乎比洛阳还要过的好些。
耳中听到的大多数都在夸赞那位知府老爷。成钧走到城门外,理了理身上的包裹,回头望了一眼,喃喃的道:
“苦了秋琴姑娘一人,换来一城百姓安居乐业,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呆立片刻,苦笑道:
“谁知道呢?都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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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墉城夙阳殿内。谢鹤与白哲翰分坐两侧。谢鹤脸色凝重。
“白文萧的事情到底该如何是好?”
白哲翰不答,谢鹤接着道:
“费师妹一去不回,都是白文萧做的。我本以为他是一时走错了,不想甘愿一错再错,终将回不了头。”
白哲翰这才道:
“菩提寺和素月山庄对付妖物仍是没有进展,蛇妖的事情,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谢鹤本就性子暴躁,大声道:
“距离上次杀他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从长计议?要真是被蛇妖找到他,取了内丹,什么都晚了!”
白哲翰道:
“掌门师兄,那你说该怎么办?”
谢鹤一时语塞,白哲翰续道:
“还有人能去南疆杀了他吗?你去还是我去?”
大殿里沉寂了片刻,谢鹤叹道:
“你可是后悔当初尽心竭力的教他天墉城道法?”
白哲翰自嘲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谢鹤道:
“现在当真没人能肩负这等大任。成师侄上次一去险些丧命,就算此刻他还在天墉城,也不能让他去了。”
白哲翰微皱眉头。
“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
谢鹤诧异道:
“什么事?”
白哲翰犹豫了下,才道:
“我到大理城的时候,见过成师侄的伤口。除了胸前的剑伤之外,右侧肋下也有剑伤。胸前的剑伤是遭到偷袭,但那一剑并不致命。
白文萧仍然不是成师侄的对手,想再他肋下再刺一剑,更加不可能了。”
谢鹤捋着胡子,细细思索。白哲翰又道:
“这件事,其中定然有些我们不知道。但那伤口,那伤口不是承影剑刺的。却是莫邪剑的伤口。”
谢鹤身子一动。
“你说什么?”
白哲翰道:
“我只是猜测。但那伤口的剑刃比一般的剑要细小,确是莫邪剑刺的。”
“你是说费师妹反过来帮着白文萧了?”
白哲翰咬了咬牙:
“不是反过来,白文萧终究是我们的儿子...掌门师兄,你没当过父母,不懂得那种感觉。那时就算是我,恐怕也说不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谢鹤惊诧道:
“难道成师侄本可以杀了白文萧,费师妹从中出手了?”
白哲翰不语,谢鹤慌忙摇摇头。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也只是瞎猜,这件事不说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白哲翰心里烦乱,抱拳道:
“掌门师兄,白文萧的事情现在急不得。我派人到南疆监视,要是真有异动,再做计较吧。”
谢鹤摆摆手。
“去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白哲翰站起身,望望大殿外耀眼的日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