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天,很平静,秋琴依旧是来听他弹琴。成钧则心里惴惴,眼看着第三天就到了。
那洛霖就要来找秋琴的麻烦,那时候自己该怎么对付,实在没有主意。当然,秋琴若是愿意离开最好,偏偏这姑娘这么倔强。
他几次想再开口相劝,忽而想起自己,不是一样的倔强吗?只得苦笑,不再多言了。
这天晚上,成钧吃了些东西,吹灭烛火,翻身躺下,久久不能入睡。过了一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内功精深,心境清明,知道是有人潜进了宅子。赶忙坐起,抱起伏羲琴。透过窗缝看去,果然有个人影偷偷摸摸的向着后花园走去。
成钧大惊,心道;
“莫非是那洛霖深夜来对付秋琴?”
不敢耽搁,推门走出,跟在那人身后。那人修为并不甚高,被成钧跟踪,丝毫不知。月色下,成钧看得清楚。
这人身形消瘦,虽然看不清楚脸颊,但年纪也就三十岁上下。成钧微皱眉头:
“这人难道就是洛霖?他就是霍光杰和李元的师叔?怎的年纪这般轻?是了,洛霖是崂山派掌门的师弟,师弟这个年纪,也算是正常。”
当下凝神戒备,只要这人有意加害秋琴,就立马出手相救。跟着那身影走到后花园的小房子前停下,就见那人取出黄纸,贴在了门窗上。
成钧刚要现身,就听他道:
“姑娘,在下实在逼不得已。我那洛师叔要将你打得永世不得超生,我只有出此下策。将姑娘魂魄带走,不让洛师叔找到。”
成钧一惊:
“原来这人也是洛霖的师侄,幸好没误伤好人。想那洛霖这般丧尽天良,崂山派的弟子却是好的。”
那人取出一把油纸伞,歉然道:
“姑娘莫怪。”
说罢,嘴里念咒。成钧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法门,那咒语是用来禁锢魂魄,便不出手干预。
不多时,一缕青色飘进了油纸伞。那人背起油纸伞,跃墙而去。成钧跟着跃出,一直到了即墨村外。
那人在村口早就准备了马匹,上马就奔。成钧在后面追赶,起初马匹速度很快,奔了不多时,马匹就满下了脚步。
成钧则是内息绵长,始终跟在十几丈之外。那人早些时候心里紧张,并未发觉。后来平静了些,加上成钧要想跟住,要费些气力,是以难以隐住身形。
那人发觉后,一勒马缰,骏马一声长嘶,前蹄抬起,这才站住。成钧也不再躲,站在了那人面前丈余。
那人见成钧追了他这么久,竟然大气都不喘,有些害怕。还是仗着胆子道:
“你是洛霖的人吗?”
成钧不直接答话,反而问道:
“你要把她带到哪去?”
那人微微犹豫:
“不管带到哪,也不能让她在这等着魂飞魄散。”
成钧点点头。
“你是崂山派的人吧。”
那人听成钧这么说,仍怕成钧是洛霖的狐朋狗友,不敢放松,侧头不答。成钧笑笑:
“你为何要救她?”
那人抬头望望星空。
“这女鬼虽然身有怨气,却从未作恶。我师父当年几次三番不愿意对付她。起初即墨百姓出钱请我师父来,后来章丘的知府老爷也让我师父出面。
可我师父身怀正气,丝毫未曾伤她。我看你不像坏人,为何要与洛霖这等人同流合污,净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他接着道:
“我也不怕你说,我就是崂山派大弟子穆鸿远。我师父被洛霖害死了,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纵然你把我杀了,也休想让我服从于他。”
成钧道:
“你是要此一去,再不回崂山派了?”
穆鸿远略有伤感。
“崂山派被洛霖弄得乌烟瘴气,我还回去作甚?就算我回去,我知道他害死我师父的内幕,他也不可能放过我。”
成钧忽然身影一闪,将油纸伞夺了过来。穆鸿远反应过来的时候,成钧已经闪回了原处。他挠了挠头皮,不知道怎的一转眼就被人抢走了油纸伞。
刚要发作,就听成钧冷然道:
“既然都来了,何必隐在暗处不现身?”
穆鸿远还不甚明白,就见身后火把闪耀,一群人出现了来。他凝神望去,只见都是崂山派弟子,不禁有些痛心。
从人群里走出个中年人,一脸煞气,身着白袍,相比就是洛霖了。洛霖抱拳道:
“阁下这等好手,实在让人佩服。可我崂山派的事情,还请莫要插手。”
成钧不答。见李元和霍光杰都在人群之内,脸上无奈。洛霖见他不答话,怒色一闪,转而笑道:
“还请教阁下哪门哪派,日后自当登门拜访。”
成钧仍是不理会。洛霖压着怒气,他这人自视甚高,在这么多崂山派弟子面前跟个后辈这般说话,已经没了面子。
但刚刚成钧出手如风,实在不敢失了礼节。他静了静接着道:
“那女鬼与我们崂山派关系甚大,还请阁下将其交还,免得我们伤了和气。”
洛霖话是这么说,心里则真害怕得罪了这人。这等年纪能有这等身手,定然是名家弟子。但不灭秋琴,回去没法交代,只得硬着头皮不肯放手。
成钧这才道:
“这女鬼可是害过人?”
洛霖对于此事知道没有道理,忙争辩道:
“这就不足于外人道了。”
成钧当是没听见,仍道:
“到底章丘的知府老爷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杀了崂山派掌门,还要你将这女鬼打得魂飞魄散?”
此语一出,崂山派弟子开始低声议论,很多人都相信掌门的死与这个洛师叔有关。只是没有证据,这个洛师叔曾经在崂山派威望甚隆,是以不敢造次。
洛霖脸色难看已极,咬牙道:
“年轻人,天下的事都抬不过一个理,你可别信口雌黄。”
成钧笑道:
“是啊,天下的事都抬不过一个理。本公子每月的十五要多管一件闲事,今天是初几了?”
洛霖本时刻防备于他,但现在见穆鸿远在这,更加烦躁。听了成钧的话,也没多想,抬头去看月亮。月亮不圆,显然不是十五,刚刚一阵高兴,猛然想到上了当。
待他慌忙去看,成钧已经站在了他与穆鸿远之间。他本有心暗下杀手,现在却找不到机会了。成钧负手傲立,夜风吹过,衣袂飘飘,直如天神一般。就听他淡淡的道:
“穆兄弟,你说说你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穆鸿远也知成钧站在自己这边,早放下了心。成钧这么说,当真是有恃无恐,才道:
“洛师叔,我师父那般待你,为何你还要害死他?”
洛霖不能偷袭他,只得不答话,来了个充耳不闻。穆鸿远续道:
“你与章丘知府有勾结,师父也知道,几次三番也劝过你。你非但不听,还趁着师父病重,用恶毒的法子害死了他!”
那些崂山派弟子都静静的听着,洛霖却只是冷笑。穆鸿远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这是你写给章丘知府赵安民的信。里面说你已经用禁魂大法将师父的魂魄永久封印了。”
洛霖身子一动,刚要说话,却咬牙不问了。穆鸿远道:
“你是想问我怎么得来的吧。这封信是你派刘师弟送到章丘。刘师弟早就知道你的阴谋,偷偷将信转交给了我。
这封信我一直都不敢示人,就怕你认定了,要杀人灭口。”
霍光杰大喊道:
“你害死了掌门,你还不承认?”
很多崂山派弟子跟着叫喊。洛霖眼见事情无可挽回,自不能束手就擒。崂山派的弟子他知道根基,挡不住他。唯独这个年轻人,不可小觑了。
一时间苦思脱身之策。穆鸿远小声道:
“这位侠士,还请你出手相助。”
成钧叹了口气,问道:
“洛霖,你这是何必呢?”
洛霖见他神色,知道要干预此事。不及多想,转身便跑。有崂山弟子出手阻拦,都被他打伤在地。穆鸿远急道:
“快追,别让他跑了。”
这些崂山弟子中少部分是洛霖亲信,多数则还是念及掌门恩情。听说掌门被这人用恶毒法子害死,无不义愤填膺。
那些洛霖亲信见此,哪里还敢有异动,纷纷跟着追去。成钧解下伏羲琴,也不坐下,轻轻一弹,琴声远远传去。
本来洛霖心中窃喜,想今日逃出生天,日后自当报了今日大仇。他刚刚跃起,耳中听到琴声,浑身一软,坠了下来。
幸好跃得不高,并未摔伤。但摔下后酸麻并未缓解,丝毫动弹不得。直到被后面追来的弟子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