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过得很快。或许是因为太高兴了,郑惜雪的心痛竟未发作。
临行时,郑广山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告诉她。
说这次爹爹一定会找到千年天山雪莲,治好你的病。
郑惜雪从小到大都相信父亲的话,满心欢喜的送郑广山出门。
当真以为,这次一定会找到的。自己多年来的心痛一定就会好了。
沐钧叹了口气。他不敢显露那担忧,强颜欢笑。走到师妹身边,望着天边。
“惜雪妹妹,师父这次一定会找到的。他都说了,已经有了头绪。”
郑惜雪言笑晏晏,说不出的快乐。
“就是呢。爹爹说能找到就一定能找到,爹爹从来不会骗我。”
她转而道:
“沐哥哥,等我的心痛好了,你带我去天墉城逛逛。听爹爹说,天墉城里有很多好玩的事物。”
沐钧点点头。心道:
“你的心痛若是真好了,别说去天墉城,就是天涯海角我也随你。”
他望着师妹高兴的神色,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郑惜雪侧头瞧见他望着自己,忽而红了脸。
她少女的心中,还不懂得太多。唯独知道,沐钧待她很好。
要是爹爹有一天不在了,她不知道日子还怎么过。
要是沐钧有一天不在了,她定然一样不知道日子该怎样过。
自己心痛了,哪里还会有人在身边照料。就算打他几下,哪怕用剑刺伤他,也丝毫不在意。
但不久之后,爹爹就会带千年天山雪莲回来,我就不会心痛了。
心不痛了,怎的仍然觉得离不开他?
郑惜雪红着脸,偷偷的望了一眼沐钧,便慌忙转过头。这是她第一次害羞。
“沐哥哥...”
沐钧忙道:
“怎么了?”
郑惜雪莫名的紧张,小声道:
“沐哥哥。等我的心痛好了,你还会向之前一样,迁就我,宠着我吗?”
沐钧心里既甜蜜,又苦涩。他挤出一丝笑,尽管他知道,这笑很不自然。
“放心吧,不管你的心痛好不好,我都会迁就你,宠着你。”
他实在不想让师妹失去希望,或许是他更不想失望。
郑惜雪听了,心中甜甜的,红着脸跑开了。
那是一段焦急等待的时光。郑广山足足去了四个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份了。
他高兴得不得了。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里面是株天山雪莲。
郑惜雪欢天喜地,搂着爹爹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沐钧和丁奶奶自然都非常高兴,丁奶奶低头擦着眼泪,沐钧却是如做梦一般。
当天晚上,丁奶奶做了满桌子的饭菜。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那份欢乐洋溢满屋。
郑广山不住的说着,自己如何如何的打败天山雪猿,如何取得了天山雪莲。
直说的每个人都悠然神往。郑惜雪嚼着一片青菜,忽然问道:
“爹爹,什么时候我才能治病啊。”
郑广山愣了下,笑道:
“不急不急。这天山雪莲不是一般的药材。爹爹刚把它从天山取来,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有药效。”
郑惜雪点点头,便信了。沐钧不住的陪着郑广山喝酒。
他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他感谢郑广山,更是替惜雪妹妹高兴。
丁奶奶也陪着喝了一杯酒,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
“爹爹,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郑广山放下酒杯,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抚着女儿的头发,答道:
“明年元月。”
“啪”的一声,沐钧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丁奶奶和郑惜雪一齐看来,只见沐钧脸色惨白,万分可怕。
只有郑广山心里清楚这是为何。
其实他这次依旧是无功而返。只是他不甘心,在天山寻找了整整四个月。
终于找到了这株天山雪莲。那还是在雪猿手下,拼着性命夺来的。
曾经听苏致远说过,千年雪莲与普通雪莲相比,最主要的是,花蕊是血红之色。这株的花蕊是深黄,微微有些红色。
显然远远不及千年。
最后他实在支持不住,也为了秋季的掌门大会和明年的甲子镇妖。他不得不离开天山。
却一路御剑直奔苏州城,在青囊水榭找到苏致远。
苏致远看了那株雪莲,叹息道:
“这株雪莲有三百年,已经是人间少见。但要救令爱性命,非千年不可。”
郑广山无可奈何,只当是天意。告别了苏致远,带了雪莲回来,一心想隐瞒女儿。
就算女儿不得不走,也让她怀着希望,高高兴兴的走。
之所以说明年元月才会发挥药效,正是因为女儿活不到那个时候。
这个秘密,诸致远告诉过他。他只告诉了沐钧。郑惜雪和丁奶奶只道是十年,却不知详细的日子。
眼见沐钧的手微微颤抖,他害怕沐钧忍耐不住,说出了秘密。忙道:
“钧儿!”
这声喊得很大,沐钧猛然惊醒。看着身边满怀关切的师妹,险些流下泪来。
“钧儿!为师知道你喜欢雪儿,我今天把雪儿许配给你。希望今后你们能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他说今后你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目的在于点醒沐钧。果然沐钧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力拧了一下大腿。
这才收住心神,不至于显现悲伤。他侧头看郑惜雪,道:
“我自然愿意,不知道惜雪妹妹愿意嫁给我吗?”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兀。郑惜雪脸颊绯红,又羞又涩。
其时,女子十四岁嫁人当属正常。只是这些年,她对沐钧万分依赖,
希望能有他永远陪在身边,却从来没想过嫁给他。
以这般年纪,不懂得情爱,但这般想法若是不变。等到懂得情爱,自然也是会嫁给他的。
却也没有什么分别。
丁奶奶刚听了这话也大感诧异。郑广山虽贵为昆仑山掌门,但因丁奶奶从小照顾郑惜雪,情如母女,
所以对她很是敬重。丁奶奶见郑惜雪的神色,已然明了。便开口道:
“两个孩子还小,这件事也不必那么着急。我看就再等几年,等他们再长大一些,岂不是更好?”
她哪里知道,郑惜雪只有几个月好活了。
郑广山道:
“丁阿姨,钧儿在家里这么多年,对雪儿如何,您一定也都看见了。
我把雪儿许配给他,雪儿可会受委屈?”
丁奶奶心里其实早就把他们看成一对,总是觉得年龄太小。便道:
“钧儿自然不会委屈雪儿。可是毕竟年纪还小...”
“丁阿姨,雪儿十四岁了,十四岁的姑娘嫁人还稀奇吗?您莫要再多说,我意已决。”
郑广山气质涵养极好,对丁奶奶又是敬重。这么多年从未打断过她说话。
这次实在是心里悲苦,又不得不忍着隐瞒。丁奶奶见郑广山这般,不再争执。
郑广山接着道:
“雪儿,你沐师哥是真心待你,爹爹知道,你一定也知道。”
郑惜雪轻轻点头,浮起一阵甜蜜。沐钧慌忙擦去刚刚流下的眼泪,很快,没人看到。
只恨过去的日子,对师妹的疼爱不够。哪里能够?今后一定还会加倍的疼爱她,却没有时间了。
丁奶奶其实也为两人高兴,只要没嫁错人,早些嫁了也没什么不好。便道:
“既然这样,吃完饭我去查查哪天是黄道吉日,就把喜事办了。”
郑广山冲着丁奶奶点了点头,既感谢,还带了些歉意。
丁奶奶握起两人的手,让他俩握在一起。
郑惜雪羞红了脸,沐钧也有些不好意思。
九年了,他们第一次牵手。
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五日之后。郑广山一边忙着昆仑山事务,一边张罗婚事。
掌门的女儿嫁人,在昆仑八宫必然轰动一时。
各派的掌门长老,算是个有名望的都会亲自前来。就连天墉城的商贾香客也都赶来昆仑山要讨一杯喜酒喝。
这几日,昆仑山的客房都住得满满的。还不得已腾出几间弟子房来。
大婚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师妹的日子一天少过一天,沐钧心里愈加沉重。
从日出到日落,都过得万分伤愁。
五天后。
天墉城掌门谢鹤和白哲翰夫妇均先后到场。阆风巅掌门孔涛前来,朱烨华却未到。
琼华顶更是无一人道贺。上代的恩怨,郑广山心里知晓,也未在意。
昆仑山张灯结彩,贺客不绝。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祝福声溢满四周。
郑广山忙着招呼客人,忽然跑来名弟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听后,微皱眉头,小声道:
“再去找。”
那弟子大感为难。
“掌门真人,到处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啊。等到吉时,沐师弟一定自己就回来了。”
郑广山无奈,心道:
“难道他反悔了?不会!钧儿性格坚毅,年纪虽轻,但绝不会食言。
希望他能在吉时之前赶来,否则今番丢人可是丢大了。”
吉时一点点的临近。郑惜雪独自跪在香案之前,头上顶着盖头。
主婚人一次次的喊着新郎的名字,沐钧却迟迟未到。
议论之声渐渐响起,人们都在看着郑广山和跪在地上的郑惜雪。
郑广山碰见的大风大浪不知多少,现在却是手足无措。
自己年纪大了,丢些面子也就罢了。女儿这般年纪,又没有多少时日,却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