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交替,在这冰室之中,沐钧跟着赵访琴学习阆风巅心法,古琴音律。
随着时间流逝,沐钧的个子又长高了几分。身上的肌肉扎实,声音也有了男子汉的粗犷。
赵访琴有一人相陪,自不那么孤单无聊。
想想自己年轻时候也收了几名弟子,但苦心钻研于阆风巅心法。没太过的教诲,均为成才,不禁有些惭愧。
是以对沐钧这位此生最后一个弟子倾注全力。
在教习阆风巅心法时候,严格敦促。教习音律,更是锱铢必较,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沐钧也极为聪明,加上刻苦努力。
这几年不论在心法还是音律方面都进境神速。
赵访琴看着这弟子,大为欣慰,更加的用心教导。
终于五年之后,沐钧学会了赵访琴所有的东西,内功心法能发挥出七成威力,道生火烤出的鱼也已经火候恰当。
弹奏伏羲琴的音律也可丝毫不差。
这天,赵访琴只吃了半条鱼,就不吃了。沐钧诧异道:
“师父,这鱼烤的不好吗?您怎么就吃了这么点?”
赵访琴笑道:
“鱼很好吃,我只是吃不下了。”
他没等沐钧说话,继续道:
“你在这冰室多久了?”
沐钧想想,答道:
“应该五年了吧。”
“五年零两个月了。”
“师父您记得真清楚。”
赵访琴望着眼前的徒弟,想起他刚来的时候。
转眼间,就长大了,或许他五年前就长大了。为喜欢的姑娘不要自己性命,
出一言而九鼎,甘心在这冰室陪着老头子五年时光。就算是大人,恐怕也未必会做到这些。
就算是大人,像他的师兄。所学虽精,内功天下无敌手。
但为何阆风巅掌门孔涛未学到其精粹?朱烨华不如孔涛,更是没能得到真传。
难道师兄对自己的弟子也心存芥蒂,未倾囊相授?
自己教导沐钧五年,现在虽然不能发挥极致,想想却也不至于弱于孔涛。
再过得些时候,等到对阆风巅心法豁然贯通之时,那却难有敌手了。
赵访琴虽然为师兄所害,但对阆风巅大有感情。于此举,现今看来不知是对是错。
若是昆仑山与阆风巅有了冲突,多了个这样的高手,阆风巅恐怕难以招架。
然早就说过,昆仑八宫同属一脉,不分彼此。哪里会自相残杀?
但又细细想想,自己不就是个鲜活的例子?就连同门都能为了权力手足相残,何况是门派之间呢?
越想越烦闷,最后叹了口气,道:
“钧儿,你能否答应师父一件事。”
沐钧放下手里的鱼,认真的道:
“您教导徒儿这许久,但凡有什么要求,不敢不从。”
赵访琴这才道:
“为师希望你今后尽量不要和阆风巅的人冲突,你能否答应?”
沐钧不解,心道:
“师父说过昆仑八宫不分彼此,我哪里会和阆风巅的人冲突?”
但嘴里还是应道:
“师父所言,弟子必字字谨记。”
赵访琴听了,松了口气。道:
“钧儿,你现在的内功心法已经很高了。出去后,一定要惩强扶弱,切不可欺凌弱小。”
沐钧紧皱眉头,诧异道:
“师父,您说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我出去后,您...”
赵访琴望着冰墙,淡淡的道:
“为师大限之期到了。”
沐钧大惊,眼见赵访琴表情淡然,根本不似说笑,知道他所言不假。但随了赵访琴这么些年,不仅救了师妹性命,还悉心教导他,
实如爷孙一般。忍不住哭了出来。
赵访琴回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师一百多岁了,这时候走,也算得上无疾而终。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
沐钧听他这般说,强忍住泪水。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
赵访琴抚着那把伏羲琴,道:
“这伏羲琴也该现世了。钧儿,待我走后,你将这伏羲琴带出去。”
不看沐钧表情,他续道:
“除我之外,这琴与你时间最长。它与你心相系,你应该也有所感触了吧。”
沐钧点点头。他刚接触这伏羲琴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时间久了,尤其最近两年。
他的喜怒哀乐,都能由这把琴表达出来。弹奏出的音律,有时连他自己都能为之沉醉。
接触琴弦那凉丝丝的感觉,直通心灵。
“伏羲琴能控制人心,威力惊人。你一定要谨慎用之,万万不能因一丝恶念,就妄用伏羲琴的能力。”
沐钧跪地,道:
“徒儿谨记。”
赵访琴抚摸着琴弦,倒是有些舍不得。忽而自嘲的一笑。
“我已无阳寿,为何还对这琴放不下?自付早就看透,其实直到这时候方才看透。”
他将伏羲琴托起,交到沐钧手里。又脱下那雪白的外衣,为沐钧披上。
沐钧忙道:
“师父,这怎可以?您别受了风寒。”
赵访琴笑道:
“你道我内功连小小的风寒都抵挡不了吗?”
沐钧不敢再接口。他也的确知道,内功是神奇的东西。
刚来的时候,有时候耐不住这冰室的寒冷。渐渐的修习内功心法后,就不那么承受不住了。
“钧儿,我未教你周易八卦,天文地理。其实那些都是寻找此地的工具罢了。
伏羲大神当年封印此琴于此,留了这样一个谜题。想不到让老夫破解了。
传说中言道,伏羲琴出世,天下定有大事发生。为师找到时候,天下太平。
加之我八十几岁了,就算带着伏羲琴出去,也自然不是时候。
何况我死后,伏羲琴必定落于人手。落到好人手里,自然造福世间。
但若到歹人手中,那便是天下大劫。莫不如就让这伏羲琴留在此地,等下一个破解谜题的人到来。
实在想不到,你误打误撞的竟然找到它了。这不是天意,却是什么?”
他的话语有些低沉。
“按照传说,为师找到了伏羲琴,可见这传说不仅是传说。
很有可能是用周易推演出的预言。你我在冰室中整整五年,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将辞世,你这时带着伏羲琴出去。按照预言,大事也就不久了。
你走后,便没人知道这冰室的所在,未精通周易八卦,天文地理,你也再找不到了。
但你要以天下苍生为念,万不可用伏羲琴作恶。”
沐钧叩头道:
“徒儿都记住了。”
赵访琴盘膝坐好,嘴里轻轻的念道:
“有物混成,为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沐钧低首听着。这话是老子所说,他早就跟郑广山学过。现在听着赵访琴说起,似是意境不同了。
他低首跪在师父面前,好一会儿没听师父说话。他心里一惊,忙抬起头,只见赵访琴脸露微笑,轻闭双眼,已经没了呼吸。
沐钧再忍耐不住,把头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许久,他才收起眼泪。看着师父安详的神情,不敢惊动师父遗体。
但见这大冰室,没人能再找得到。作为师父死后的归宿,也是极好。
便烤了好些鱼,摆放在师父尸身前。在此守了一日一夜。
隔日清晨,他跪在地上叩了几个头。
这才披好赵访琴的那件雪白外衣,将伏羲琴和仙剑系在后背,大步走去。
他走出岩洞,顿觉耀眼。慌忙挡出阳光,好半天才缓解过来。
适应了阳光,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御剑而起。
想想如今的昆仑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师妹一定出落得更加美丽。
她见到自己定然会非常高兴吧。
种种甜蜜浮现,能再见到师妹,陪着她走遍天涯海角,是何等的幸福?
只花了两个时辰,他就到了昆仑山。这放在五年前,单程要一整天,连他自己都大为惊诧。
时间刚刚正午,昆仑山里飘来阵阵的饭菜香味。对足足吃了五年烤鱼的沐钧来说,这无非是最美的食物了。
他御剑停在昆仑山门口。行礼道:
“各位师兄,在下沐钧。”
看门的弟子听了,上前细看,果然便是沐钧。那弟子较沐钧年纪大了不少,却也不过二十七八岁。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就忙带着沐钧进了门。
沐钧跟在他身边,问道:
“掌门师父怎么样了,身体可好,事事都顺遂吗?”
那弟子答道:
“师弟不必担心。掌门的身体很好。五年前的锁妖塔镇妖,昆仑山只死伤了几十人,可谓是大捷了。”
沐钧心里高兴。想问问师妹的情境,但想想这样的事情还是不问得好。
就算问了,他也未必知道。便问:
“这些年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沐钧是掌门弟子,那弟子虽然是师兄,但论位阶要比沐钧小些。
何况沐钧是郑广山的大弟子,很可能三十年后,他便是昆仑山掌门。
所以沐钧问什么,他都不敢敷衍回答。他先是摇摇头,转而微皱眉头,道:
“没有太大的事情发生。不过听闻云南出现了一个新门派,叫什么紫蝎教。
这个教派这两年才出的名,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沐钧点点头,不再问了。
正巧两人走到了昆仑山的试剑广场前,沐钧躬身道:
“有劳师兄送我到此。我先四处走走看看,稍后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我就先不打搅师弟了。”
那看门弟子回了一礼,转身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