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约定,沐钧回到天山。隐隐他记着路线,到了冰室附近。
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冰室的所在了。他寻思:
“难不成离开的时候这里又下了一场大雪,以至我撞开的冰洞都被掩埋了。要真是这样,可是怎么办才好?”
放眼望去,苍茫雪山,哪里能找得到你小小的冰洞。
但大体位置他记得,就是在这四周。可又找了多半个时辰,丝毫没有端倪。
无奈之下,他喊道:
“前辈,晚辈如约前来,您能听得到吗?”
良久,回应他的只有片片回音,经久不绝。
眼见天色渐暗。天黑后,凭借北极星,自然就能分辨出方向,但是要找得到那冰室却是万难了。
不禁颓然,就近找了个大石头,便即坐下。
直到天色全然黑,漫天繁星,伴着月色洒下。在这雪山之中,周围显得明亮许多。
沐钧抬头望望北极星,知道昆仑山就在东方。现在御剑回去,明早就能到得。
自己如约来寻,却寻不得。那也算不上不守诺言。但记挂那前辈,如此的年纪,
身边没有个人照料,当真重病,可是困苦之极。
何况他肯赠天山雪莲,那是何等大恩?自己若是因为一日找寻不到,便放弃了,岂不是大大的忘恩负义?
想到此节,便站起身。只是四顾茫然,实在不知该如何寻找。
他正迷茫间,耳中忽然听那前辈的声音:
“沿着西北方向行六十步。”
沐钧精神一震,抬头望望北极星,认定了方向。依着老者的话,沿着西北方严谨的走了六十步。每一步都不敢乱了大小分寸。
待他站定,又听到:
“向南行三十五步。”
沐钧依言走去。边走边道:
“前辈,您在何处?我怎么不见你人?”
没听到老者回答,他便不再问。但总是知道,那前辈不会害他。而且给了他雪莲,救得师妹,就算当真害他,他也心甘情愿。
走了三十五步站定,又听到:
“向东行一百步。”
沐钧便向东走了一百步。如此耳听老者的指点,向着各个方向走了几遍,停下之时。
果然面前就是那个撞开雪洞。
他纵身跃下,沿着岩洞到了冰室之内。
只见那老者仍然坐在冰室正中,微笑的望着他。沐钧忙上前跪倒:
“前辈身体可好?晚辈来迟,还望前辈恕罪。”
那老者摆摆手,沐钧这才站起。
“你这孩子还真是有情有义。我本未指望能当真回来照料老夫,不料你果然回来了。”
沐钧毅然道:
“晚辈得前辈救命,万死不辞。既然答应照料前辈余生,自然当遵守诺言。”
那老者微笑点头,沐钧便问道:
“刚刚晚辈苦寻此地不得,幸好前辈指点,否则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只是听得前辈的声音,却不见前辈之人,却是为何?”
老者捻着花白的胡须,笑道:
“此为千里传音之术。是阆风巅内功绝学之一,昆仑山外功剑法无双,但这招恐怕学不来吧。”
沐钧点头答道:
“前辈所言不错。家师所学虽精,却也时常跟晚辈提起说,阆风巅的内功心法当世无匹。
别说昆仑山,就算在今日天下,也可以笑傲群雄了。”
那老者听了,甚觉受用。称赞道:
“你师父身为昆仑山掌门,深明大义,虚怀若谷,也值当这掌门一职了。”
沐钧听他夸赞师父,也觉得高兴。随即微皱眉头,问道:
“前辈,你刚刚千里传音,直接告诉我走到冰洞就好了。为何非要东走几十步,西走一百步呢?”
月色透着冰墙洒进来,老者的头发闪着银光,他指着面前的冰面,道:
“你先坐下,我跟你说说我的故事。”
沐钧恭谨的坐好。那老者抚摸着面前的古琴,仿佛回到了往昔的岁月。
“我十岁进了阆风巅,四十岁时,与师兄完善了阆风巅的内功心法。
说来今日阆风巅心法的威名,也有老夫一点微薄之功。”
沐钧慌忙跪下,叩头道:
“不想您竟然是阆风巅前辈,晚辈不知,还望莫怪。”
“不知者不怪。在这冰室之中,老夫的余生就要和你度过,还在意些什么礼数辈分?
你快起来,莫要这般拘谨。”
沐钧这才坐起,却是危坐在老者面前,不敢丝毫的失礼。那老者也不在意,接着道:
“后来我在阆风巅的藏书中,偶然发现一篇记载伏羲琴的传说。
传言伏羲琴能让心灵平静,更可控制心灵,洗涤恶念。只是因为这般强大可怖的能力,伏羲大神
害怕这伏羲琴落入恶人之手。遂以周易八卦,相辅天文地理,将这伏羲琴封印于天山之内。”
他自嘲了一句:
“这样的传说,能有几分可信?”
接着道:
“后来不得已,我决意寻访伏羲琴。我离开阆风巅,隐居于天山脚下。
并且改名为赵访琴。花了二十年学习周易八卦,又花了二十年学习天文地理。
八十岁的时候,依照传说,我用周易推演出伏羲琴大体方位。
根据天文地理寻找。八十六岁时候,终于找到了此地,足见此地何其隐秘。
老夫用千里传音指点你,正是运用周易八卦的方位。
否则,方位稍有偏差,就万万找寻不到了。”
沐钧望着面前这把古琴,惊诧道:
“赵老前辈,难不成这就是伏羲琴?”
赵访琴轻抚琴弦,点头道:
“不错,这就是伏羲琴。虽和普通古琴无异,却内含巨大的力量。”
沐钧也曾在昆仑山见过古琴。眼见那古琴没甚特别,心里不信,那份疑惑自然而然显现在脸上。
赵访琴道:
“那日你听了琴音后,有什么感觉?”
沐钧回想起刚来冰室时候,赵访琴抚了一次琴。现今想起,仍旧觉得余音绕梁,心里说不出的宁静。
便对这伏羲琴的真假相信了几分。
“赵前辈,既然您已经寻得这伏羲琴,为何不回阆风巅去?”
赵访琴苦笑道:
“孩子,你还年轻,不知这世间险恶。”
他见沐钧大为困惑,便道:
“咱俩在这冰室之中,我就跟你说也无妨。当年我师父为阆风巅掌门,他年纪大了,就想选任新掌门人。
我与师兄共同完善了阆风巅心法,这掌门人选自然就会在我二人之中选出一位。
师父偏向于我,但师兄的修为较高。师父怕我不能服众,最后便将掌门传给了师兄。
其实我并未在意,岂料师兄继任掌门后性情大变。
始终害怕我抢了他掌门之位。别说我并无此心,就算有,念及师门大恩,也不会这般做。
但师兄以小人之心度我,继任不到一年,便既发难。
胡乱罗织了罪名,便要杀我。幸好几位师叔不忍我这般惨死,偷偷将我放走。
我一心想要报仇,苦于不是他敌手。只得隐居在天山脚,学习周易八卦,天文地理。
不管那传说是真是假,为了报仇计较不得那么多了。
待我寻得伏羲琴时候,已经八十六岁,我得到伏羲琴便回阆风巅报仇。
岂料我那师兄已经辞世,阆风巅也换了掌门。
我虽身负大仇,也只是我二人的,绝不能加一指于师门。
既然不能报仇,竟然霎时间全然都想明白了。
我赵访琴空活一辈子,到了这时候找到伏羲琴,就算能控制人心又能如何?
终归不久将变成黄土罢了。
所以老夫回到这冰室之中,抚琴度日,等着老死的那天。”
沐钧紧皱眉头。他小时候无奈做了乞丐,自然痛恨世人。
但进了昆仑山后,那份戾气早就不在了。
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同门的师兄弟之间岂会这般刀兵相向?
如果要是让他去杀惜雪妹妹,或是昆仑山的师兄弟们,他是绝然下不了手的。
“我上次去阆风巅寻仇,见到阆风巅信任掌门,是叫孔涛吧。
这人的阆风巅内功心法很高,性子也颇为随和,心胸开阔,不是大奸大猾之辈。
想来阆风巅在他手下定然能更上一步。可惜他师弟的性格却是恰恰与他相反。不知道这十几年,他们的关系如何了。”
沐钧歉然道:
“晚辈不才。这些年一直在昆仑山未曾外出,实在不知阆风巅现下如何。
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否则家师也会说起。”
赵访琴应了声,道:
“孩子,你我在这冰室之中,左右无事。我就教你些阆风巅的内功心法和琴谱吧,免得整天无所事事。”
沐钧深知阆风巅内功心法举世无双。面前这老者更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要是能学的上几年,那自是受益匪浅。但想想自己师从昆仑山,去学阆风巅心法,总觉不太合适。
便无奈道:
“前辈恕罪,晚辈是昆仑山弟子...”
赵访琴拨弄几下琴弦,道:
“你可知昆仑八宫同出一脉,不分彼此?难道你师父没跟你说过?”
沐钧忙道:
“师父常常教诲,不可对其他几派师兄师姐无礼。”
“是了。如此机缘你若错失,岂不是忒也可惜?”
听他这般说,沐钧便也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合适了。但转而看着那伏羲琴,无奈道:
“可惜晚辈不识音律,学琴一事倒是有些难办。”
赵访琴轻弹几下,古琴之声悠悠。
“你年纪轻轻,不懂自然可以学会。老夫花了整整四十多年才找到这伏羲琴,你却误打误撞便即遇见。
可见天意使然,万万不得违抗。”
沐钧想想,却也很有道理。若是能用这伏羲琴控制人心,也的确有趣。
便答应了与赵访琴学习心法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