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繁,你快点!”伯母催促道。
“恩,来了。”话音刚落,繁繁随手带上卧室门,进了客厅。
“我过会儿还得赶飞机,你们要仔细听我说的每一句话,事关紧要,不能有半点差池!”伯母正色道。
事关紧要!我如坐高堂,不敢存一丝懈怠。
“学校合并的事有变,我得回日本一趟,在我没回来前,你们务必要注意北桥大学的一举一动,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伯母说。
“伯母,您指的闪失是…。”我问。
“就是别让人动它一草一木。”
“这么说我们学校不会拆?”我大惊!
“是暂时不拆,其中另有原由,我得回日本调查清楚再行处理。”伯母回我。
“什么原因?”我不解,问。
伯母抬手看一下表,说“好吧!我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跟你们说说,你们也应该知道真相。”
我听伯母说得措辞严正,不免有些紧张。突然繁繁紧抓住我的手,我能感到她在颤抖,不过是在桌底下攥着,伯母没发现。
“二十五年前,我嫁给了繁繁的父亲菊川一夫。当时菊川家族势力庞大,名下经营着好几家企业,就在繁繁两岁时,一次意外车祸,菊川不幸身故。临终前,他嘱咐我生前一桩心事未了。原来当年菊川曾到中国留学,在他最无助最困难的时候,得到身边不少中国师生的扶持。菊川暗自发誓,如有一天学成回国必定加以回报。终于靠着不懈努力,菊川有了自己的事业,就在他踌躇满志时却不幸…。”
伯母声音有些哽咽,没往下说,我已猜中七八分。
“所以您为了完成伯父的遗愿,就在中国投资教育事业。”我说。
“南桥大学的成功让我看到了希望,仅几年时间就从国内一所二三流的大学挤身全市一流教所。虽然学校是私立的,但无论从我们的师资力量到硬件设施都在国内名列前茅。”
“那后来怎么决定与北桥大学合并的呢?”我问。
“或许是成功来得太快,抑是对菊川的深深歉疚,使我愈发对他生前的愿望有种强烈的使命感。于是我不停地在国内寻求机遇以求完成菊川的遗愿。直至一天在南桥大学的校庆会上,我有幸结识了本市的教育局长乐本善。他当即向我表明他的意愿,南北两所大学同属本市,是该市的两所标志性教所,而相对于北桥大学,虽然成立时间较早,且也有着浓厚的教学底蕴,但在一些基础设施和教员福利上却相去甚远。这点恰巧与南桥大学相反。如果南北两所大学能够合二为一,各自汲长补短,岂不两全其美。当下我听了他的建议,觉得可行。便与南桥大学另外四位董事进行商议,他们听后也都赞成学校合并的计划。”
“可您为什么又下令暂缓合并呢?”我问。
“由于当时商议两校合并的方案中,并没有涉及到北桥大学必须拆除的议程,我们间的合作只是一种投资上的运作。可是不久,另外四位董事突然向我提出拆除北桥大学,用来新建游乐场,我当场予以否定。既然我们从事教育投资,就不该有任何盈利性质的操作,应以教学为主。但是他们之后的建议令我犹豫再三,因为当年菊川名下的企业,也有过投资其他项目的运作,而大部分盈利得来的资金都被用于慈善或教育方面,所以当他们向我建议,用经营游乐场得来的资金再进行兴教投资,我便默许了。”
繁繁手心的汗水把我的手都淋湿了,我站起身替伯母往茶杯中续水,伯母押一口茶继续说道。
“就当我和乐本善达成一致,准备着手两校合并时,日本那边传来消息,当年菊川名下企业投资的几个项目出现问题。令人费解的却不是在这几个项目的亏空上,而是这些项目的投资收益竟大大高于菊川在世时的数目,有的甚至超出几十倍之多。”
伯母放下茶杯。
“那有什么不对么?”我抓起繁繁的手攥在手心,依然在桌底下。
“我也只是听说,曾有一些公司下属向我暗示,另外四位董事与几起走私案有关,起初我一直不相信。直到前一阵,我发现他们四人频繁地从银行调拨大量资金,却不见这些钱用于公司的运作中。所以我怀疑,他们是利用菊川投资那几个项目得来的资金,用以掩饰走私获取的大量赃款。”伯母说。
“他们是在利用银行洗钱!”我忽然想起那天繁繁问我什么叫洗黑钱,原来她早就知道伯母有事。我说!
我似乎有些明白,要是伯母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他手下的四位董事,一定是以正常的经营利润为借口来掩饰走私获得的大量钱款,再利用银行把这些钱变为合法收益。所以,伯母也就很自然的怀疑到游乐场的新建,是否会成为下一个洗钱平台。
“所以你就把撤改文件上传到市长哪儿,哦,就是W市市长杨大光!”我记得那个夜晚,‘蝉鸣蛙跳八月天,月黑风高偷窥夜’,还有市长夫人和市长关于撤改文件的对话。
“你怎么知道?”伯母忽然疑道。
“哦…我…我猜的!”我心虚地用余光瞄一眼繁繁,要是让她知道我和老虎那晚的行经,非阉了我。幸好,她目光凝重。
“那你为什么不先和乐局长说明情况呢?”我又疑窦重生,这件事似乎还远没到,要惊动市长大人。
“我和乐本善曾不止一次提过此事,让他先缓缓,待我调查清楚再行实施。他每次总以各种理由对我信誓旦旦,另外四位董事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之后索性明确告诉我,学校合并合同,我和他都有签名盖章,也得到了市长的批准,若更改必须要市长的同意。所以我只能先把撤改学校合并的文件先上传到市长哪儿。”
“市长同意了么?”我问。
“哦,市长还不知道此事,他出国考察没回来,不过他秘书回复我,等市长回来会妥善处理。”伯母说。
“不对,伯母!杨大光知道你已经把撤改文件上传到他那儿了,他秘书撒谎。”我忽然想起市长夫人那个神秘的电话,还有什么‘一旦游乐场新建完毕,每年纯利润的事’,是多少,我忘了。但是杨大光一定知道伯母的撤改文件。
“你一定搞错了,邵亮,市长确实不知道!”伯母轻声反驳我说。
“不会的,伯母,是我亲耳听到的,还有雷老虎也在,我…。”
“好了好了,邵亮,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我跟你说的话记住了么!”没等我再往下说,伯母忽然起身对我说道。
“恩,都记住了!”我不便再说什么。
“是什么?”伯母问。
“在您回来前,我会保护好北桥大学,绝不让人动它!”我铮铮回道。
“还有呢?”伯母再问。
“还有?”我一时语塞。
“你要好好照顾繁繁,知道么?”伯母提醒我,转身拿来一张纸交给我。
“什么?伯母?”我问。
“撤改文件的复印件,原件在市长那儿,必要时候把它亮出来,没人敢动学校!”
伯母和小祖儿挥手告别,我帮她把行李搬到门外。趁着繁繁到门口叫车,伯母问我。
“邵亮,你不会怪我当初让繁繁和乐雨轩交往吧?”
“没有的事,伯母,你想哪儿去了!”我言不由衷,其实那时我很受伤。
“我也是为了学校能顺利合并才这样做的。我知道乐雨轩的为人,不会让他们在一起,只是当时连繁繁也瞒着!”伯母叹一口气,说。
“没事的,伯母,我哪有这么小气!”
“呵呵!是么,邵亮!那我怎么听繁繁说,你看到那张合并合同后哭了呢?!”伯母笑盈盈地说道。
“没有,其实我…。”我面红耳赤。
“其实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繁繁,所以繁繁才有那张处女证明给你看的呀!”
我…。
“妈,车来了!”繁繁忽然叫道,打断了我的激动。
“好了,我走了!繁繁,别老欺负邵亮,小祖儿好好照顾。邵亮,再见!”
“妈,再见!”我和繁繁同时叫道
天!我…我…竟说出了那个字!
明月高悬,夏虫唧唧,我心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