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官不过三代。大抵是说,这人的出生太好,不能坚守上辈艰苦得来的家业,自然是要败落的。但这蔡家就像是为了打破这句老俗话。偏偏做了例外。
当年李家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蔡家祖先已经是太祖皇帝身边的第一谋臣,成了大邺的开国功臣。大邺建国三百多年来,蔡家出了四个相国,五个将军,其他大大小小的官职也是不胜枚举。得这样的恩宠,他家确实才人辈出,代代能文能武。这样好的人才,又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能不位极人臣吗?
蔡家什么样的奇人没出过?有十三岁就带兵打仗的神童,有十五岁就作为使官出使他国的能言之辈。但提起蔡睿之,人们还是忍不住贯他个奇葩之名。
既然说着蔡睿之奇葩,就奇在他除了继承了祖辈优质的大脑外,还得了一副好面相。两道英气极重的浓眉,弯弯横在额际;一双含笑的眼睛,圆润的银丸似的眼珠,扭转之间,稍带风情;拱起的鼻梁像是一套磨具,鼻翼翘起处微微突出,下面是一双薄皮红唇,倒有点女儿家的红润。
这皮相,除了那眉那眼,倒真真合了一个美丽伊人的脸。其父蔡佑长的周正,也只能算是周正,其母虽是大家闺秀,是当今皇后的妹妹,虽说长相不赖,但也算不得是个极品美人。想来,蔡睿之的皮相是隔代遗传,遗传了他那个曾有临化第一美人之称的祖母。
但这相国公子出生时的征兆却不太好,出生那年,当朝天子出征遇险,太后病危,南方旱灾,北方盗贼出没。对于大邺来说,确实是内忧外患的一年。如今的蔡相国当时已经是个二品大员,且心系百姓,唯一的公子出生时他正忙着从南边往北边去的路上,真正做到了几过家门而不入。
待国事安定,解了天灾,除了盗贼,已经过了两个年头。两年后父亲第一次入家门,母亲叫他喊父亲,他盯着眼前饱经风霜的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父亲皱着眉:不说是个男孩吗?
随后跟着父亲大人一起入宫谢恩,皇太后见了他也是十分喜爱,两岁大的小男孩,长得粉粉嫩嫩,如女孩子般。说起名字,因为父亲一直出门在外,取名知识竟一直耽搁着。幸亏还没上学堂,家里人也只喊他的乳名。因着宋玉的美名,太后本欲赐名蔡玉之,不巧自己的儿媳妇庆华公子闺名里有个玉字,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的皇后,当年的慧妃娘娘,将这事告诉了自己的妹妹。为了表示对皇族的尊敬,这位相国公子便沿用了自己祖谱中的“睿”字,玉字虽没用,“之”字还是用了的。
于公于私,这位皇帝都很是看重蔡佑。但蔡佑已经登了相位,再大的荣宠已无处可赏。蔡佑只这么一个儿子,皇帝便毫无吝啬地将皇恩赐给了蔡睿之。皇宫里的喜宴便常常能看见这位无一官一职的蔡大公子。
这日,蔡大公子又是乘着马车入宫了,由头是皇后娘娘想他们这些小孩子,召这几个人进宫玩玩,年末了也好喜庆喜庆。
蔡大公子大一早便打扮了一番,平时简单竖起的头发今日理的尤其的整齐,发顶配了根绿色发带,前面是一颗墨色玛瑙。身上是件淡粉色长袍,外面罩着白裘。他神清气爽地跟母亲请了安,出门上了马车。临走前,母亲叮嘱他在宫内要注意言行,别丢了他父亲大人的脸。蔡睿之笑着答应,温文尔雅的样子与昨日判若两人。
车子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在一座肃穆的府前停下。两座一人多高的石狮子蹲在门外,守门的两个侍卫见有人来访,再见马车旁骑马的两人立即上前。
“去通报,就说蔡公子来接婉容郡主一起入宫觐见皇后娘娘。”蔡睿之将一块牌子递给车夫,顺手撂下帘子。这天气真冷,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也只有这些路是暗灰色的。他双手握住暖炉,闭目养神地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帘子再次被掀开,一股冷气伴着一股清香冲了进来。蔡睿之笑着睁开眼,印入眼内的是个满面笑容,脸上有些许红晕的妙龄少女。
“走吧。”
“是,少爷。”
婉容匆忙坐下,瞪了蔡睿之一眼,双手伸进锦毯下面的暖炉上,里面早就有一双手,暖得有些发烫了。她故意将有些冰冷的手放在上面,果然,蔡睿之嘶了一声,但手却没动,任她取暖。
“都等了好久了,现在才来,又是睡懒觉了吧?”她洗漱完毕吃过早饭都好一会儿了,他现在才来,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婉容见他还这样惯着自己,手逐渐热了,也不再使性子,唉,每次都等他等得心烦。既然起不早,为何每次都约着一起进宫?
“外面冰天雪地的,哪有被窝里舒服?多呆一刻便是一刻的福气。若没用晨昏定省的规矩,我是连早饭都不会吃的。”
“说的有理。”婉容很认真的点头。
“是吧。但这个说法你可别跟你那个古董大哥说,免得他怪我教唆你不学好。”婉容笑着点头,她也知道他大哥不怎么喜欢她跟他在一起的。蔡睿之打了打哈欠,“你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召我们进宫吗?”
“你不知道?”蔡睿之配合的摇摇头。
“每年这个时候不都得进宫一次吗?”
蔡睿之摆了一个思索的表情,认真回忆了一番,好像是的。具体是从哪一年开始的他却不记得了。
“那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啊?”蔡睿之一副讨好的表情看着婉容,婉容无奈地摇摇头,数落他道,“蔡大公子,你可长点心吧。”抛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解释道,“每年初雪的日子,皇后娘娘都会召我们进宫大事热闹一番。”
蔡睿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是从先皇后去世开始的。“他像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旁边的婉容。
婉容见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他听大哥说过,先皇后很喜欢蔡睿之,待他也很好,还曾说过自己若能生了个女儿定要许给他做老婆,当时的蔡睿之也是喜气洋洋的答应了。
可惜,她没有机会生个女儿给他当他的妻子了。
婉容见惯了他口无遮拦、嬉皮笑脸的样子,现在这般严肃,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你可见过新和公主?“
“二殿下新娶的那位?”
”是啊,长得还真有点像先皇后。”
“哪里像?她的长相哪有先皇后的万分之一。”
“喂,不准你这样说新和。虽然先皇后很好,但新和也很好。你再说新和的坏话,我就不理你了。”婉容威胁地看着他。
“好好好,我的婉容郡主,你喜欢的人就是我喜欢的人,我怎么着也该爱屋及乌嘛。”蔡睿之又做回了那个爱嘴上占便宜的蔡睿之了。
“蔡睿之,你别嬉皮笑脸的,等琼玖回来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喂,李婉容,你这样不厚道啊,尽说些我不喜欢的人。”
婉容知道他不是真的介意,继续说:“咱们的阿玖,临安的第一美人,配你这第一公子,怎么也是不逊色的吧?”
“听着是挺不错的,可惜人家看不上我呀。皇上一提这婚事,她就吓得逃到一个什么冰岛修行去了。唉,可惜了一个大美人。“
”肯定不是的,阿玖绝对是喜欢你的。至于她为什么拒婚,可能是有什么苦衷。“
”哈哈。“蔡睿之大笑了两声,伸手拍了拍婉容的肩膀,”苦衷?这皇家的人,哪个没些苦衷。我可不想陷入这苦衷里,做个逍遥公子,这辈子就好了。所以啊,无论什么原因,阿玖没选我都是件好事。“
“睿之哥哥,你相信我???”
“婉容,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会察言观色呢?我一个大男人,被人悔婚了能不难受吗?这么大个疤呀。”蔡睿智在胸口画了个很大的圆说,“这么大呀,你偏偏就喜欢撕开来看看。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哥和那个二殿下,话少点好不?哥哥现在还疼着呢。”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婉容赶紧低头认错。蔡睿之憋着笑装着很严肃,若是被她发现了,她又得继续唠叨这个话题了。还好,这丫头心粗,一点没看出来还一个劲地道歉。
俩人就这样嬉闹了一阵,很快到了宫门口。经过检查之后,车子慢慢往宫里驶进去。婉容眼尖,看见了旁边站着的几个人,她忙指给菜睿之看:“那就是新和公主,你看仔细些。”说完,还让车夫将车停了下来。
蔡睿之捧场地探出头,看了几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婉容啊,既然你这么想见你的新和姐姐,我们又遇着了,就一起下车看看吧。”
“好啊好啊。”婉容昨天回府之后才知道新和来过家里,正可惜错过了。凑巧现在碰着了,自然是要先见见的。
婉容和蔡睿之下了车,缓缓向新和他们走过来。
“上方哥哥,若是时间来得及,再留几日吧,这天寒地冻的,实在不适合上路。不如我写封家书,告诉他们???”
“缇儿,哥哥有军中职务在身,在大邺呆久了不好。”上方轻声在她耳边说,顺道理了理她被风吹得有些乱的碎发。
“可是,这天气。”新和看着这冰冻的世界,赶路真是件艰难的事。都是为了她的药,他才会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她问过上方身边随侍的人,来大邺的这几日,他们一直快马加鞭,跑死了好几匹马,几日几夜没睡赶路。
“哥哥是军人,这种天气算什么。”上方本想再多嘱咐一些,但见新和身后不远处两个人向这边走过来。他不认识也不知他们的意图,只好压制了一些话,疼惜地说,”缇儿,无论如何,你要好好活着。“他微微前倾,凑近她的耳边,动情地说,”只有你活着,你幸福了,我和缨儿才会有幸福。“
“我会的。”新和重重点头,来不及感受这突然的靠近,上方已缓缓起身。示意她看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