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直冲宫门,守门侍卫赶紧抽刀,屈身上前。宫礼远远的就大声吼道:“二殿下有急事,快快让开!”
其他人都认得宫礼,知道他的话就是二殿下的意思,赶紧往后退,让出了一条道。一个刚才的侍卫,初生牛犊不怕虎,仍站在路中央,马车逼近,来了个急刹车:“想死?”
“怎么能仅凭你一句话就说里面是二殿下,就算是二殿下,我们也仔细查查马车。”旁边的首领赶紧上前拉他,但这小侍卫犟得很,就是不走,稳如磐石地站着。
李承晚将帘子掀起,露了张脸,众人齐齐跪下,高呼:二殿下。
李承晚不理他们,将帘子摔下,冰冷地说:”滚开!“
“等等!”那侍卫战战兢兢,但仍是开了口:“二殿下的车,奴才们也是需要检查的。”
首领急了,一边求饶,一边将这新来的侍卫往旁边拉。小侍卫大声吼道:”奴才们拿的是皇上的俸禄,保护皇宫安全,是奴才的职责,请二殿下不要知法犯法!“他的衣服都快被拽掉了,气喘吁吁地说。
李承晚将帘子完全掀开,众人看见了他,还有他怀里披着头发,软绵绵的一个姑娘:“音姑娘病了,急着求医。”
小兵终于让了道,但仍疑惑不解。直到马车走远了,他才转身问旁边的人:“这音姑娘是谁?”
“如果不是新和公主来和亲,这位音姑娘就是尚阳宫的女主人了。”
“什么个来头?”
“小皇孙亲生母亲的亲妹妹,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她可是唯一一位没有名分能够出入皇宫的人。”
“这关系真够乱的!”小侍卫摸着自己的头,摇了摇。
“皇宫里乱的东西可多了。你以后机灵点,别不要命还拉上我们。幸亏二殿下宽容,不然今天有的你受了。”
小侍卫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坚持着他原有的想法,只是不愿再与这些人争论。
敏儿一人守在殿外,等了两个多时辰,一点回来的迹象都没有。她踮起脚尖,想看得更远些,光渐渐变暗,黑处也无人声。忍不住跺了跺脚,冲回屋子里。
“公主回来了?”青彦欣喜地上前,三人商量好的,新和回来了,守在外面的人提前进来通报。
”没有。“青彦摇摇头,脸冻得通红,两只手来回的搓,身子不停地打颤。
”你先歇会儿,我去守着。“青彦以为她是冷极了,便站起身来往外走。
”青彦姐!“墨月一把拉住青彦,哀求的神色。
”放心,没事的,公主会没事的。“青彦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完她,向房门走去。
青彦刚走到门前,手刚伸出去,一声巨响,门被踢开,李承晚站在门口,脸色难看至极,惶恐不安的盯着她,青彦回望,却找不到一丝焦距。
私下里,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说他冷淡。青彦笑说,二殿下是个内敛的人,喜怒不现于色罢了。
李承晚是太深藏不露了,想来生在帝王之家的人大都如此,以前在离国,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只是,那些人即使在外面装的有多稳重,谨言慎行的,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也会露出真性情。谁不喜乐?不过是不能随时喜乐。
在青彦看来,李承晚只是比较能忍。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笑意,堂堂皇子,需要忍什么呢?
可是,这样的他,看起来像是丢了魂一般。李承晚惊慌地看了一眼,踢开门后,只低沉地吼了一声“药“便大步迈了进去。
他怀里躺着一人,头发披散,脸埋在头发下面。青彦一眼就认出那身衣服是她们三个一起做的,是新和。
“公主!”已经很久没见新和发病,这样了无生趣地躺在床上。墨月吓得跪在地上,伏在床沿上就哭。
青彦上前去拉她,她就是不起来。李承晚将新和放平,盖上被子。新和冷的直打哆嗦,双手紧紧撰着李承晚的一只手,他的手很暖和,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热量。意识已经慢慢涣散,脑子里不再有其他想法,只想紧紧握住这唯一的温暖。
李承晚回头,见三人都在眼前,怒声道“药呢?”
“什么药?”敏儿警惕地问,对上李承晚的视线,心虚地低下了头。新和每个月要吃药的事,一直是瞒着李承晚的。新和中的是毒,而这毒的来源稀奇,怕因此事多生事端,才没有说。
”难不成,我一直在,你们就算看着她死,也不给她药?“李承晚气愤地看着她们,这些人到底是效忠她,还是效忠离国?
”药???药已经没了。”墨月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们只见过新和犯过一次病,也不过是延迟吃药引起的。而在那之前,她见过很多次新和没有吃药时的情形,想起来便让人胆战心惊。
李承晚大惊,回头看看还在颤抖的新和,白天还说着:我要护你一家周全。你就这样护别人周全的吗?怀里的信还没有送出去,糖葫芦还没给麟儿,忽然好期待你又是这样哄得麟儿心甘情愿地背书???
另一只手覆了上去,将新和的两只手紧紧地包在了一起。不行,心里一阵痛楚,他回过头来:”传太医!“
”不能!”青彦第一个反对,其他俩人也都没动。
“呵!”李承晚一阵冷笑,“宫礼!”
守在门外的人应声而入,李承晚冰冷地说:“传太医,全部!”
“是!”
“不要???”气若游丝的声音,手心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刚才还在生死边缘的人突然有了力气,她半撑着身子,勉强地说,“再等一日,药肯定就会来的。”
突然空了的手,有丝丝冷风涌入,比刚才的那双手还要冷。握紧双手,明明是生气了,可是看着她苦撑着却硬摆处出的笑脸时,他敛了敛神色,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全:“你确定,你活得过今晚?”
不待她回答,他向宫礼做了一个手势,宫礼转身往外走。
“你!”新和见宫礼就要出去,立马跳下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拉住他。一时血气攻心,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但手仍是不松开。宫礼转身,见新和倒在地上,羸弱的她就跌在自己脚旁,第一次不知所措地看向李承晚。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李承晚颓败地盯着刚才她躺下的位置。其他三人从震惊中醒过来,赶紧跑到新和身边,就要拉她起来。但真是没了力气了,一旦松手,真没力气再阻止他了。想到这里,新和只紧紧攥着宫礼的衣角,哀求地看着李承晚。
“都下去吧。”一声令下,新和的心终于松了下来,手也跟着松开。青彦拉着墨月,墨月泪眼婆娑地看着新和,新和点点头,示意她们出去。宫礼最后一个走出去,将门关上。
门关上的一瞬,李承晚便拿着被子走到她面前。被子上还有她刚才的温度,真暖和。他将她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他使劲地紧了紧,仿佛是在惩罚她。新和不动,仍由他摆弄,笑意盈盈,眼角却有透明珠子往下掉。
李承晚不理,直接连着被子将她抱了起来。
“没事的,我受过比这还重的伤,很快就好了,我身体很好的。”新和讨好地说。是吗?所有的记忆都没了,还算好吗?李承晚不理她的强词夺理。
“那个药,谁都没有,我爹找了很久,他说他找了一辈子了,只有一个人,只有她才有,所以,叫太医来也没用的。”新和小声说。
“???”
“你说话好不好,虽然平时也是我话比较多,但你都会理我的,笑一下也好嘛。”新和盯着他,想起自己确实话不少,忍不住发笑,“这个房子太静了,你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是不是更静?”
“???”
“如果我不在了,这里是不是又要变得很安静,那???你会不会想我?”
“你不是说自己身体很好的吗?”他生气地瞪着她,她却只笑了一下,眼睛慢慢合上,嘴角留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就知道,你肯定会想我的!
可是,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我每个月的十五都要吃药,那你应该也知道那药是干什么用的,不然,你怎么会说我是一个时日不多的人。
这些想法一闪而过,新和艰难地看了一眼这个抱着她的男人,眼睛缓缓闭上。温暖的怀抱,温暖的手,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传递给她的就是这些?想往里面再钻钻,那是心的地方吧,里面是不是更暖和,可不可以试试?
试吧,好想试试!
可是,她是个时日不多的人。
暗红的药汁,明明是碧绿的叶子,捣碎后流出的竟然是这血一般的颜色。碗已经递了过来,李承晚接过,却没有马上给她喝。
“她是我表妹,流着跟我母后一样的血。就算要害你,也是害那些只跟你有一样血的人。”李朝暮嘲讽地看着他,“再不喝,变成黑色,就无效了。”
这药味道古怪,腥味很浓,李承晚皱着眉头,艰难地将药喂了下去。
“这也只能推迟十天,这十天里必须找到解药,不然再毒发,她必死无疑!”李朝暮举着手里的小花盆,玩味十足,这东西养了这么久,终于派上用场。从怀里取出到,还有一只瓶子,走到床边。熟练地划开一道口子,取血。
李承晚将头扭过去,痛苦地皱着眉头。
“你说,静璇要是看见你这表情,会不会生气?”李朝暮已经站起,仍是嘲弄的笑。李承晚心一紧,紧攥着的手松了开来。
“谢谢,不送。”
“谢有什么用。”李朝暮走到门口,打开门,没有回头,擦肩而过的话却回荡在这个房间里,“记着,你欠我三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