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吃完午饭就回去的,安儿见家里好不容易来了客人,欢喜的很,拼命的挽留。李承晚无奈,新和乐呵呵地答应留下吃晚饭。
上了静音租来的马车,天已经黑漆漆的了。三人坐在里面,外面赶车的是个老人,已经华发且瘦削。俩个姑娘坐在一边,李承晚坐在对面。新和怀里揣着信,心里满满的,有些疲倦,想来是很久没出门的缘故,就没放在心上。
之前与静音相处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说是敌对吧,没那么严重,说是冷淡吧,倒是有那么一些,主要是俩人的身份实在尴尬。但今天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陪着安儿买了许多的糖葫芦,静音逐渐对新和热情了些,最起码能正常的说话了。新和很欣慰,多一个朋友总不会错的。
其实,她不知道,正是她在厨房那段慷慨激昂的“多管闲事”晃动了静音的心,静音一项是个跟着心走的人,只在于她说与不说罢了。之前,因着各种理由,她对新和印象不好,嘴上虽不说,却也不怎么搭理她;如今,她心里是赞同她的,嘴上还是不说,但行动上已经慢慢接受她了。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有些门前挂了灯笼,这些微弱的光照在街上,氤氤氲氲的,到也别有一番韵味。新和想吸点空气,消消累意,便掀起旁边的帘子,伸长脖子头就往外面探。
阵阵冷风撩起她的碎发,拂在脸上有些疼,她忍不住往里面缩了缩,双手趴在这小窗上,仍是不愿关上。静音拍了拍她,新和转过身来,静音将她拉回车内:“这样吹风是要生病的。”
新和微笑,静音突然的关心,她还真有点架不住。
三人一直沉默,光线极暗,李承晚闭目养神,静音低着头不发一言。因着静音的话,新和不再伸出头去,但仍时不时掀起帘子看看外面。
夜,真的好静!马车内,也很静,虽有这达达的马蹄声伴着。
过了一会儿,马车驶进了一条宽敞平坦的大道,颠簸少了许多,轱辘的噪声也减了不少。新和好奇,这是路过哪家大府门前?路竟修得这样好。
新和好奇,将帘子全部打起,映入眼睛的就是一座三层楼的建筑。楼前的台阶有七八米的高度,延伸向上,对的正门。两个极大的灯笼左右各一个,其后各有三十几个小灯笼,每隔半米放置一个。如此算来,这楼有三四十多米长。楼前一片昏黄的亮,再往二路三楼看去,全是窗户,看得出来里面亮堂堂的。
十几个个男丁笔直地守着,动也不动。新和看见往那正中央的牌匾上瞧:倾心阁。
“这倾心阁做的什么营生?”新和好奇,见静音也看向这边,好不容易找到个话题,便问。
“这个地方嘛,男人喜欢,女人不喜欢。“
新和明了,笑笑:“在京都,算不算很有名?”
“有临化第一风月宝地之称。你看,那柱子上题的词。”
新和顺着她的指引,但马车已经驶过正面,她只能看见楼前的两根大柱子,气势磅礴。至于上面的字,惊鸿一瞥间,她一个都没瞧见。静音见已经错过,也没再提醒。
“有没有花魁?花魁是谁?”新和来了劲,赶紧追问。静音顿了顿,她怎么对这个也感兴趣?下意识地看向李承晚,李承晚继续养神,对这种话题,他还是不说话的好。
“花魁是有,而且跟这楼的名字有关。”静音一直没留意过这些,只是偶尔听见,有点印象罢了。
“你们说的是水倾心姑娘吧?”驾车的老汉突然开了口,笑嘻嘻的。
见里面的人没再说话,老汉赶紧补充:“老头子不是故意听两位的墙角,只是同在一辆车上,说什么都是听得见的。再有,说起水倾心姑娘,老头子一时激动,便插嘴了,小姐们别见怪呀。”
一时激动?这大把年级了???这个解释实在不怎么好,里面的俩个姑娘更不搭理他了。
老汉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时之间是关不起来了。他继续说:“这水倾心姑娘真是个好人哪,乐善好施,长了一副仙人的模样。可惜,投错了胎,竟到这种地方遭罪!”然后老汉详细地补充了许多那位倾心姑娘的善举,真是如数家珍。说到最后,才提起自己儿子也曾受过她的恩惠。
“风尘之地多性情中人,想必,这位水姑娘就是。”新和见老汉说的言辞诚恳,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这倾心阁是不是因她的名而得?”
“姑娘真是聪明。”新和在车里吐了吐舌头,这个很容易猜的嘛。
“之前这花楼是个另外的名字,至于叫什么,老朽倒忘了。说是一位官宦公子喜欢这水姑娘,想要将她赎身娶回府。这明明是个脱离苦海的好机会,但水姑娘却拒绝了。那公子伤心无奈之下,将这花楼买了下来,送于水姑娘,并改名倾心阁。”
“可知道是什么缘由?”静音被故事吸引了,见他停顿,赶紧追问。
“男女之事,莫过于两种情况。”新和心里一片感概。
“哪两种?”
“一种是这位水姑娘并不中意那愿意替她赎身的公子,沦落风尘之人,最看重真情实意。她若不喜欢,再好的东西她也不会要。”
新和接着说:“另一种便是是喜欢,喜欢却不嫁的原因就多了。那公子若真是官宦人家,想必父母是极反对这门亲事的,就算是勉强答应,日后的日子也不甚好过。也有可能她不愿为人妾,出身本就不好,过门后名分又低,她如何能抬得起头。缘由种种,不是不爱,便是爱得不够。”
当命运安排她与水倾心相遇,她才知人心的不可测。他人的种种,岂是你一个外人凭一般猜测与推理便可知的。但猜中的几分,已足以让新和了解这个女人。待到自己白发苍苍,新和看着那个人,泪流满面,痴痴地说:“我错了,她不是不爱,也不是爱的不够,是爱你爱的太深,深的忘记自己,忘记自己也要幸福。”
“话都让你给说了。”静音摇头,她这不是把所以的情况都概括了嘛。李承晚看了她一眼,心里叹息一声:唉,这人就爱纸上谈兵。
“可知那位公子的身份?“新和问老汉,她也不抱多大希望。
“既然是官宦子弟,出入这种地方,大都化了姓名,不可能知道。”
“可惜了。”新和感叹。
“怎么?”静音疑惑。
本想说‘想见见’,看见李承晚睁开眼睛,正看着自己,赶紧改口:“好奇,好奇而已。”
车子又驶了一段,到了约定的地点。新和和李承晚下了车。老汉载着静音往回走。剩下的俩人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宫礼和来时的马车。
“你先上去,把衣服换回来。”新和乖乖先上车。
不多时,新和说了一声好了,李承晚才上了马车。新和将衣服叠好,塞进一个包袱里,还将那封信和一个纸包放了进去。
“那是什么?”李承晚见她又整理出了一个包袱,实在无奈的很。
“安儿要了那个狗面具,我只好送麟儿这个了。”她拿着狗面具,晃了晃,重新塞进去,“还有几根糖葫芦,麟儿说他没吃过这个。出门一趟多不容易,怎么也得给儿子带点东西呀。”
儿子儿子,她倒叫的十分顺口。
“对了,你送安儿的那片金锁真的是父皇给的吗?”
“嗯。”
“那我选的那个呢?”临时换了礼物也不跟她说声。
“在这里。”李承晚从怀里掏出,放到她手上。这是皇后为她求的,如果送了别人,到时被问起,又是一摊麻烦。当时给她时,只说皇后送的,没说什么缘由。
后来,说起这事,她一直追问,他指着上面的字,让她自己领悟。新和盯着那个“好”字看了几遍,再想金锁。
好,锁,索也,索女索子呀!
新和忍不住大笑,心里平衡了些,原来母后不光跟她提了这事,也说过他呀!
夜里很凉,新和换好公公服就准备去外面。李承晚说现在没事,到宫门口的时候再出去。新和觉得有些冷,就听了他的安排。
乌云遮住了大半个月亮,另外的小半边虽然露出了脸,但被镶上黑晕,只能薄弱地发着光。新和不敢再看外面,本来就冷,现在居然有股寂寞的感觉在靠近她,越来越近,越来越冷。
“你很喜欢月亮?”李承晚见她盯着天上。
“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她的语气很反常,有些激动,甚至载着些不满。李承晚感觉到她的不对劲,想伸手,却不知要伸手做什么,微举得手最终放了下来。
车辆缓缓行驶着,李承晚重新闭上眼睛。想起今日种种,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我???”一个柔弱的声音靠近自己,把他从刚才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什么?”
“我好冷。”不待他完全睁开眼,她已倒进了他的怀里,脸色苍白,嘴唇黑紫。
好熟悉的场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是这样的,痛苦的样子,毫无生气。
“快!”使劲全身力气,只喊出了这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