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里,新和给自己换了一身一般小姐的行头。敏儿和墨月也换了身简单的。宫礼见新和探出头,赶紧将马车停了下来,墨月先跳下马车,和敏儿一起扶着新和下了车。
“公主这是?”另一位侍卫问。
“坐车坐的累了,我想走走,为了确保我的安全,你们得跟着我。”新和拍拍衣服,抬步往前走。不待她迈出第二步,被一只胳膊挡住了去路。就知道你没这么好说话!新和无奈地回了头。
“公主是要顶着这一头的发饰招摇过市吗?”宫礼瞟了眼她的头,新和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衣服,忘记这头上华丽的首饰了。她三下两除二的功夫就把头上的赘物全拿了下来,将盘起的发髻放了下来。宫礼他们背对着她,敏儿赶紧上前将她的头发竖起,梳了一个平民女子的发型。
新和本以为说服宫礼得花大工夫,现在这么轻松取得他的赞同她倒有点不好意思。想着等会逛街肯定会有许多好东西,给他买一样当做谢礼得了。
虽然来了临化数日,但这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逛。三个女人像脱缰的野马,一会儿窜这,一会儿窜那。宫礼两个人哪跟的过来,保护主子要紧,俩个人选择了目标,索性只跟在新和的后面。
新和看糖人正看得兴起,“公???”墨月边招手,边要大喊公主。宫礼机警地瞪了她一眼,墨月明了,感觉改口:“小???小姐,快来这边看。”新和见她如此兴奋,定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只好丢下手里的糖人,一路小跑着到了墨月的跟前。
墨月站在一大堆人外面,新和走到她身边,除了人的背影和头,什么也看不见,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墨月也不顾她,只垫着脚自己看。
“什么东西?”新和拉了墨月一把,墨月瞬间矮了一截,才意犹未决地回过神来。
“小姐,您看上面的字。”顺着墨月指的方向,新和终于看见人群顶上挂着的一幅字:只有你说不出来,没有我画不出来。
“噗!”
“怎么了小姐?”新和忍不住笑了一下,敏儿不解的问,连一向冷静的宫礼也疑惑地看着她。
“这字???这字真丑!”这字比她写的还要丑,写出这样字的人能画出什么好画来?
墨月和敏儿也不住点头,那字方方正正的,像是一个方格里写的,然后把方格拿掉就是这种效果。
“这是干嘛的?怎么这么多人看?”新和止不住好奇,身体就往里面凑。墨月和敏儿见她如此,连忙帮她挤出一条道。新和好不容易站到了第一排,终于看见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
他穿了一件白色里衣,外面套了一件紫色罩衫。看那身形,是一男子。披散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全部的脸。他就那样站着,右手握笔,在纸上慢慢勾勒,时而轻缓,时而急骤。光看手势,不像是画画,倒像是在弹琴。但他的身子却一动不动,像是定住了一半。
在场的人都极安静,在这热闹的街上,这一隅之地像被隔出来一般,半点声音都没有。新和一群人被感染了,也是不说话,只静静地看他画。
过了一会儿,他才停笔,仔细看着自己的画作。片刻之后,左手扶起右手的袖子,慢慢搁下画笔。他双手执画,举起后转过画身,将画完全展现在对面坐着的一位老人面前。
“如何?”他终于启唇,吐出这两个字。声音极弱,像是病体初愈。久病成良医,新和知道这人肯定也是身带重疾。脸上的黑色面具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左半边脸从额头开始一直沿着鼻梁到鼻尖,露出额头和左眼。
“娘!”老者双手颤抖地接过画,早已老泪纵横。在场的人都被老者的情绪感染了,都盯着那画,不停叹息。画上是一名30岁左右的妇人,普通百姓打扮,右手挎着竹篮,左手牵着一个小男孩。显然,这小男孩变成了眼前的这位老人。
不待他哭泣完毕,戴面具的男子伸手将桌上的酬金放进包里,将画具一并收了起来,背起包自顾自地走了。老者感激涕零,居然站起身来向他鞠了一躬。他一把扶住老者,颠了颠包里的银子:“各取所需,银货两讫,你这样拜我也别指望我还你些银两。”
“公子多虑了。”老者赶紧解释,“老夫这一拜是真心道谢。家母去世的早,老夫思母心切却无才画出母亲画像。听说钱公子能够光听人描述便能作画,老夫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如今见此画,自知公子才情。谢公子了却老夫一番心愿。”
这位钱公子听完老者的话,摆了摆手,没再说话背起包袱便走。
“求求钱公子!”从人群里窜出一个妇人,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他看了眼那妇人,妇人赶紧松手,颤巍巍地说,“您能给我小女儿画一幅吗?”
“画画容易的很,只要你给的了我想要的???”他看了眼她的穿着“价钱”,待吐出最后两个字,妇人的手渐渐松开。
“他一幅画多少钱?”墨月问旁边的一位看客。
“第一幅5两,第二幅500两,第三幅50000两,以此类推。这位妇人要画的是今天的第四幅了,是500万两。”
“啊?这么贵!明天再找他画不就得了。”墨月瞠目结舌,这个规矩真是坑人。
“可是这位钱公子的行踪哪里有人知道?也不知他家住何处,什么时候会再来这里,也许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位的话也传到了那妇人的耳朵里,尤其是最后一次机会的说法。她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往地上一跪,抓住他的衣角,无限凄楚地说:“我的小女儿才只有三岁就死了,她就死在前面那条护城河里。她死的那天早上,我还给她梳了两个小辫,绑上我从土地庙求来的平安绳???”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我不应该放她一个人去玩的,我不应该只顾着挣钱就放她一个人???”她抽泣着,用衣服擦了下脸,“求你了,求你帮我画一幅。只要你答应,我做什么都愿意,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啊!”
“我的规矩大家你也应该知道,除了钱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可看你的样子也给不了这500万两。等凑够了钱,下次遇到我再说吧。”
“喂!你还有没有人性啊!”新和本想出口,一向冷静的敏儿却气急了,抢在她前面指着那钱公子的脸就骂,“一幅画于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对这位姐姐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精神寄托。她若有钱给你便是,你既然知道她没有,何必强人所难?收个合理的价钱,给这位姐姐画一幅又如何?”
“姑娘这么善心善面,何不替她出了这笔钱?”他盯着敏儿一行人,眼光扫视了新和一会儿,最终停在敏儿身上。
“你!”敏儿气得干瞪眼,她哪里有这么多的钱?
“既然能力不足就不要随便替人出头!”他丢下这句话,甩开那妇人的手,作势便要走。
“等等!”敏儿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制止他继续前行,“你等着,我这就去拿。”敏儿说完就跑着离开了人群。
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弄的兴奋不已,全都站在原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因为知道新和他们是一起的,敏儿走后,大家都盯着新和墨月他们看。墨月问新和要不要追上敏儿看看,新和摇了摇头。
等了好一会儿,敏儿才提着车上的包袱跑了过来。墨月想要阻止,敏儿却已经将包袱丢到那带面具之人的脚下。墨月凑到新和耳边焦急的说:“这些都是宫里的东西,上面都是有标记的,如果被他看到,一定会猜出我们是皇宫里的人。而且,宫里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拿到宫外的!”
“这些够了吗?”敏儿理直气壮地说。那公子却摇摇头,看都没看露出来的那些珠宝首饰。
“公子,我这有一件东西倒是值这个价。只是,它于我也有很重要的意义。今日出来身上没带这么多的钱,我先将它押在公子这。公子先替这位妇人画了这画,改日我再将钱财奉上,换回我的东西。公子,你看如何?”新和款款走出,走到敏儿身边,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新和从怀里取出东西,递到那钱公子的面前。
墨月瞪大眼睛看着钱公子手上的东西,宫礼也感觉到了敏儿的异样。不过是把匕首,即使上面再价值连城,也值不了500万两。“那是老爷送给小姐的,小姐带在身上从来都不离身。”墨月惋惜地说。
那钱公子接过匕首,只看了一眼,便放进了包里。他转而走回桌前,重新拿出笔墨纸砚。妇人见他是答应了,赶紧擦了眼泪,对着新和就要跪下。新和一把扶住她,摇摇头。妇人说了许多感激的话,新和没再阻止。受了这样的恩惠,表达些许的谢意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