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对流星诚心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是夜,当空划过一道白光,李小荒知道那不是流星,可他还是满心希冀,坐起身子,仔细望去——那白光他知道,通常得道高人夜间赶路,凌空急速飞过时,如不故意遮掩,常会留下这样的轨迹。
巧在那光不是经过,而是由远及近,向这端飞来。
“是你么?英雄,归来。”
这些年,小荒每见到此类白光,都会想念,而这一次光线所行进的轨迹,无比接近心中的期盼,像极了那个人说完“再会”,离去时的轨迹的倒影。
不,这次更明亮些,尾巴拖曳得好长好长。
手边堆放着数本书卷被夜风扇响,一本讲星盘锤炼,一本讲行法要诀,另有两本讲基础法术示例,教的都是领进门的东西,其中一本详细讲的“元灵加持”的法则。
凡修炼者,以法术催动元灵,以元灵提升躯体速度、力度、强度等能力,谓之“元灵加持”。
这些书他此前都看过,只是总也学不会,就像有一道屏障,阻隔开他与这些道法间的联系,心中隐约质疑、自轻自贱,本不那么在意,这两日拿出来想再试试,却静不下心,因为比赛时间,就在明天,而他几乎什么都不会。
除了那一式忽如其来的燃焰。
“咻——”
划破空气的声音,还未及细听,那光线已迅速袭至小荒眼前,映得他满眼刹那苍白,却忘了眨,刺的眼睛酸涩,却忘流泪。
他短暂失去视觉,看不见是什么,但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拥抱触碰,两手臂被双大手握住,徒然甩上半空。
于是李时荒又在空中旋转翻腾。
他开心地笑了。
白光凌空将他接住,时而抓着他的手臂,时而握住他的脚踝,毫不留情地上下左右前后甩动……
“好玩吧?许久不玩,还喜欢这游戏吗?”
观星坛上,李益夫面露微笑。
“喜欢~”小荒拍掌,脸儿笑得灿烂无比,眼睛却忙着流泪。
李夫子摸摸他的头,道:“五年不见,长这么高啦。”
“嘻嘻。”连日诸事不顺的小荒,又恢复了几许童真,不顾煽情地张开双手做拥抱,哭闹道,“老夫,你去哪了,我好想你啊,呜呜。”
李夫子面露微笑:“这不回来了吗,霍,不仅长大了,说话也利索了,老夫刚给你拿捏过,你星盘养练得极佳,必是夜夜参星求索之功,所以,你准备好荣耀登场了吗?”
小荒握着小拳,点头道:“准备好了!”
大手在他的眉心揉揉。
青辉阁顶,【苍宇宝珠】中星河静谧流转,光线时隐时耀,明晦交错,做着凡人难懂得预兆。
老少重聚,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
说到虞岚温暖的雪,说到绒妈的关心照顾,说到每每深夜在山上蹿进蹿出的小动物,说到长眠河诛妖典故,说到怎么都学不会的法术,再说到燃焰法则的领悟,老少就着流年会晤。
“所以,你决定参加这次的比试?”李夫子说。
话到虞府“以武选婿”之事,就开始沉重了。
“嗯,我要参加,我要跟虞岚在一起!”李小荒略显幼稚地说着,“老夫,就算我什么法术都学不会的时候,也一直没放弃过希望呢,您是创造奇迹的人,可以教给我怎么赢吗?”
李夫子眉轻锁,思虑少顷,道:“你还听老夫话吗?”
“听的。”小荒瞬间来了精神,两眼睛奕奕放光。
沉默。孩子、大人,相望。
等了好一会,李夫子才沉声把话说出:“永远别放弃希望,只是,为师要你暂且弃权。”
小荒愣了愣,大声抵触道:“为什么?我不听,你胡说,你不是‘老夫’,你不是我的‘老夫’!”
他记忆中的李益夫可全是屹立不败的形象,这么些年,如他灵魂中伟岸的灯塔,神一般的存在,怎能教人言弃?
李夫子未做正面解释,目光遥望远空,严肃道:“你听话,此关乎一件十分要紧的事,个中利害关系一时难说清楚,若你执意参赛,被沈家公子伺机报复不说,怕只怕,极可能会……”
李夫子暗藏惧色,没把话说完。
小荒哪管,仍执拗地叫嚷,道:“我不怕,我要赢的,就算被他们打死,我也一定要赢的!”
孩子才会说的话,毫无逻辑,被打死又怎么会赢呢?多可笑啊。
李夫子陷入为难,被他满脸的倔强,呛得不忍回拒。
既是英雄,怎能气短?
李夫子想到这一层,既展眉,像是忽然的醒悟,嘴角上扬,耐心听小荒的赌气。
“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跟书里写的也不一样,哼!”
小荒原本多么期待。
可期待与现实总是不合拍,要怎么办才好?
小荒一屁股坐在阁顶上,闷着脑袋,倒没有真的怪夫子,不大开心就是。
“怎么,生老夫气了?”
摇头,不说话。
“喂,你赢了。”李夫子微笑着。
小荒不解。
李夫子摸摸他道:“你既有决心守护心中所念,老夫还犹豫岂不输了徒弟?明天就是比赛日,对手都不容小觑,而你起步太晚,寻常思路讲究循序渐进,此刻再练难见成效,这些年为师没教过你什么,有渎师职,今日为作补偿,私传你一套我门中秘传的绝学,乃是至尊身法,你可记好了。”
听此言,小荒立刻昂起头,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李夫子。
夫子拧着小荒跳下阁楼,悠然落于地面,一改平时的轻傲,眼神中尽是虔诚,一个词一个词咬得精准:【天神令,诡步,闪避卷,一式,虚影】
天神令?!
李时荒为之一振。
他在书上看过这个词,修士们皆对这个词肃然起敬,它代表着:这个星尘术被奉为神道,不是谁人演绎出来的,不是谁人创造出来的,而是万法自然中原原本本就存在的,最根本的法则,至正确的真理,极致完美。
此是一种至高的荣誉。
夫子跃前两步,口中念诵术诀,气海中星盘迅速成印,并有意将其形成过程影印于地面,小荒仔细看着,默默背下那口诀,记下那术印,诡步残卷的这第一式行法步骤不算繁琐,只是咒语和术印的轨迹方向及其内部的星点排布和符文画法都不寻常,所有种种,非平日所见所闻,更与平常人的思维方式相悖,平常人很难适应这种施放过程,若不苦练苦思苦悟个三五十年,恐怕领会不到其中玄妙,更不好使得顺畅。
李夫子演示完毕,招手引小荒过来,小荒便跑过去,哪知硬生生穿李夫子的身体而过,再一回头。
夫子不就站他身后!
“修炼此法只看悟性,还有一事你需牢记,实际打斗千般玄机,切不可愚勇,若实在打不过,就且保全一条性命,也是好的。”
“愚勇?玄机?啊,我记下了。”小荒习获妙法,心里可高兴。
李夫子却没露微笑,只是揉揉小荒的眉心,心里不由担忧着:封印,都未能封住你燃烧的意志,时间未到便自行冲破枷锁,总是不甘寂寞地想要惊煞世人,此诡步无上身法,短短一夜,你真能学会么?
若真学会了,又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于吾门,于青辉,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