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但张盼平的的心理隐约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到底是真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呢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他心里不踏实。
回到家,母亲见了他分外欢喜,毕竟自己的儿子有了工作,至于工作好与不好,年轻人嘛,总得历练历练。
吃过晚饭后,张盼平想到村长家里去坐坐,还没有说出来,就见他妈神秘地说:“平平,我前几天见了一件怪事,不知道是我的眼老花了还是咱村里来了贼,我总觉着这事不太对头。我对谁都没说,这下你回来了,你给我分析分析。”
“什么事?”
“初六晚上吧,九点还不到,天黑得厉害,我寻思着娅妮娃走的时候把他家的门钥匙给了我,我怎么也得去巡看巡看。恰好咱家的手电又没电池了,我就拉了根棍子。等我快到了娅妮家的时候吧,就见她家的灯闪了一下,我当时就有些吃惊,谁这么晚了在她家里?我没敢再向前去,就藏在路边看。天太黑,什么也看不见,就听见一声轻轻地响,像是人从她家的墙上跳下来那个样子。你回来了刚好,你说说看,会不会她家进了贼?”
“你第二天到她家去看了吗?”
“看了,门呀窗子都锁得好好的,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张盼平心里也隐约感到有些怪异。本来,曹黑子的死就让他很起疑心,现在又听他妈这样一说,心里那根怀疑的神经一时就被提了起来。于是他就想去查看一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
从他妈那里拿了钥匙,开了大门,进到曹黑子家的院子。院子里一片静寂,夕阳的辉光从树叶的间隙里落下来,更增添了几分寂寞。他先看了正房的门窗,没什么异常。他想,娅妮把家里的粮食都卖完了,现在只剩下几片无人要的旧家具,那总不会有人也惦记吧?心里想着,就转到偏房来。他的眼睛往偏房的门锁上一落,忽然觉着有些异样。怎么那么怪呢?他带着疑惑之心,伸手去摸了摸那个锁,锁子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他无意间一使劲,那个锁子竟带着后面的锁扣动了一下。
“咦,”他心下吃了一惊,又稍一使劲,门锁和后面的锁扣竟一齐被从门框上揪了出来。他心里大奇,急忙推推门进去。屋里很乱,火炕上的被褥被抖得七零八落,炕洞里的灰也被刨出来一大堆,两只破缸被搬离了原来的位置,缸下面的土被挖了有一尺来深,其他的东西,包括两个腌咸菜的坛子,一只有了年头的风箱都被开膛破肚。看样子,有人想要从这间屋子里找到什么东西。
张盼平一看这些,心里不由地咯噔一声,这场面,明摆着告诉了他一个真相,那就是,曹黑子的死一定与他拥有什么东西有关。是什么呢?他想起曹黑子上山挖到龙骨的事情,难道说,曹黑子手里有什么值钱的宝贝?这才使得有人对他痛下杀手?
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情。张盼平首先想到了村长,要不要把这件事报告给他呢?他锁了大门,急忙向村长家走去。转过那株大柳树,他忽然停住。不对,这事这么做不对,要是村长……他被自己的假想吓了一跳。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如果曹黑子真的是因为有了什么宝贝而惨遭毒手,那么,凡是知道他有宝贝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杀死他的凶手。
他近身折回家里。他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妈,一来怕老人家担惊受怕,二来怕她不小心说漏了嘴,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思前想后,不得要领。似乎这里正有着一场天大的阴谋,笼罩着小小的周庄。管他什么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破绽。
夜里,张盼平练了一会儿功,等到村里的狗儿都叫得疲倦的时候,他悄悄动身,来到曹娅妮家墙外,他想来个守株待兔。
结果是,多半夜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只好乘着晨露刚起时又悄悄地回到家里,和衣而睡。
他正睡得香,猛听得村里人声沸腾,夹杂着女人杀猪般的哭声。
来不及洗一把脸,张盼平跑到大柳树下,才知道村长昨晚上死了。
这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一晚上?他昨天还曾怀疑过他与曹黑子的死有关,没想到。
“怎么死的?昨天才和平平一块回来。”村民们议论纷纷。
“走,看看去。”
一伙人来到村长家。村长老婆已经哭昏过去了,几个女人忙着把她抬到屋里去了。村长的几个本家坐在院中的台阶上,正商量着怎么办?
“你们报警了没有?”一进门,张盼平就问村长的几个本家。
“报什么警?他是喝酒喝死了,报什么警?人家警察谁管你这事呢。”
“什么?喝酒喝死了?”张盼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不,昨晚上他为了村口路的事去找了支书,这叫了朱有良,三个人开车到镇上又找刘书记商量事,被镇上几个干事拉住喝了大半夜,回来睡了一觉就成这样了。”
张盼平直觉着头上冒凉气。谁能想到村长竟然是喝酒喝死了。他想再问问村长老婆一些事,但她这会儿正像一堆烂面条一样躺在床上,几个女人又是喷水又是用一只臭鞋子在她身上划来划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这场面张盼平知道,这是在给她叫魂哩。农村人迷信,人昏倒了都是这么一治。
张盼平出了村长家门,越想越蹊跷,自己昨晚上把心思放在抓贼上,却没想到村长这里出了事,这也要怪镇上那些干事,你没事干拉着他喝的哪门子酒啊。
实际上他不知道,现在各地政府部门差不多都有这么一股风气,要办点什么事情,先不能说事,要先喝酒,事能否办成关键在于酒能否喝好。村长深谙此道。他昨晚上去镇上也一定是早有准备,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叫朱有良。朱有良是他们这十里八村最有名气的酒桶,村长叫他去也一定是为了让他陪人家喝酒的。
对,可以去找朱有良问问情况。
张盼平回家骑了自行车,一口气就飞奔到了朱有良家。
进得朱大庄,迎面就碰上一个衣服都没穿整齐、头发乱披的女人正要倒尿桶。张盼平心里想真是晦气。但现在他还哪能顾得上这些。便下了车向这个女人打听了朱有良的家。
朱有良正睡得香,被张盼平叫醒后很不高兴,不过一听说周庄村长张全发死了,当时吓得脸都黑了。
“你说说,他昨晚上喝了多少?怎么就会喝死了呢?”
“他没喝多少啊。我还是他开车送回来的呢。”朱有良一想到这事搞不好就得牵连上自己,吓得话都说不全乎了。
“真是怪了去了。照你这么说,他就没喝多少酒啊。”
“对啊,他说这几年他酒量不行了,让我陪朱主任他们几个喝,最后是他把我们一个个送回家的。你不信就去问支书。”
从朱有良家里出来,张盼平头脑里的思路慢慢清淅了。
村长不是喝死的,而是有人把他杀了。怪不得自己昨晚上在曹娅妮家里等了半夜没见到人,原来这个人是去谋杀村长去了。但是,他把这些话说给别人听,谁会相信?
村长为什么会死?他不过是昨天和自己两个揭穿了朱主任他们的阴谋而已。话又说回来,这点小冲突算个屁,村长昨晚上已经去镇上道了歉。这样看来杀死村长的一定不是刘坤和朱主任他们。那么,会是谁?
来给村长治丧的人很多。大老板嘛,朋友多手下多,这些人都受过村长的恩泽,所以来了以后都尽心尽力。村长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县上都派了人来致了悼词。
丧事过后,张盼平心中的疑问老是解不开。他觉着应该去问一问村长老婆。于是他乘一个中午,来到村长家。
当村长死后,村长家的藏獒不吃不喝,绝食而死。现在,这个周庄最气派人家的院了里跑着一条一把就能捏死的长毛小狗。小狗见了张盼平,汪汪叫了两声。村长的小老婆就从那扇暗红色的防盗门里出来了。
女人丧了丈夫,按理说应该穿得素一些,但这位香港女人却穿着一身绣着花鸟的夹旗袍,一双透肉丝袜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神态与村长死了那天的神态一点不像,一见张盼平,两眼梢微微一挑,笑眯眯地向张盼平招了招手说:“张经理,快进来坐。”
听惯了乡音,张盼平被村长小老婆的城里人口音搞得很不自在。不过,人家是香港来的,不和你说北方人一句都听不懂的粤语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