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也正如那位能精准把握时间的老人心中一样,没有停止,仍在一丝一毫的流逝着,晃眼间,十六年的时间过去了。
冲云府,素有素晶大省之称,虽不是唐国京都,但广袤的沃土和庞大的人口,以及这几十年来唐皇的仁政,使得这一方土地的人们,过上了太平安康的好日子,唐国上下,迎来了从没有过的鼎盛时期。
地主张武,在冲云府偏僻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叫做西坡村的小村落里,拥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果林,约有百亩,除了极少的一部分因土质问题种植了粮食蔬果之外,其余的地全种上了麻脸子,一种学名叫青斑梨的果树。这种果树虽然产量大,产晶佳,却一身的“公主病”,需要人日夜照料,稍有不如意,它便撒气不结果子。
好在张武父辈有先见之明,养了数十个精于种植麻脸子的农奴,到了他这一代,农奴开枝散叶,人数有百十号人了,照料这几十亩麻脸子,还算游刃有余。
莫星见和养父莫钱,就是为张武照料那几十亩麻脸子的农奴之一。
星见的养父是个跛腿,年纪老了又喜欢喝点小酒,张武念在莫钱为人还算老实,腿脚也实在不利索了,见他这样,就将麻脸子树的三分之一分给别的农奴照料。莫钱见主人这样,又看星见做事利索,索性把麻脸子全数交给星见打理,自己则成天窝在家中,有些零散的钱了,便去街上买两斤酒喝,活的自在逍遥。
十六岁的莫星见,虽是一个整日要为主人劳作的农奴,却长的干干净净,剑眉星目,模样比之张武家的大公子,也是毫不逊色。但别看星见长的文弱,气力却是不小,挑起水来,健步如飞,人家要做一天的事,他只需半天就能完成。
星见照看的麻脸子树,有一百三十多株,每一株需要浇水的量都不一样,每一颗要施的肥也不一样,什么时候浇,什么时候施,也不一样。星见却记得清清楚楚,他对时间的把握,就如经常梦到的一位老人那样,十分精准,随着年龄越大,就越是精准,仿佛他的心中,永远立着一块无形日晷。
施肥,浇水,剪枝,一上午便匆匆过去了。
仲夏的中午,许多农奴照料完麻脸子,都选择回去休息了,整个果林里,只有星见和他的一个从小的玩伴赢皓还在忙碌着。
“淫耗子,这次该不用我说你了吧?”星见提着竹子编的渔网,当中站在溪水里,轻声对上游的赢皓埋怨着。
赢皓搓了搓手,有些兴奋地说道:“星见,你放心,这次它跑不掉了。”说完一弯腰,把一双大手伸进水里,同时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水中那个紫色的东西,像是蚌壳,但昨天遇到这东西的时候,那东西却比泥鳅跑的还快,令两个少年惊奇了一天,今天本来是只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又看到那紫色的东西出现在昨天他们看见它的地方,大摇大摆的睡在水底的一块大石头上,像是在晒太阳。
有了昨天的经验,两人不敢打草惊蛇,而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星见在下游用渔网拦住那东西的去路,赢皓负责在上游把那东西赶下来。
“小乖乖,听话,快到网里去。”赢皓一面轻声嘀咕着,一面缓缓朝那东西靠近。
眼见自己的手马上就要触摸到那东西,谁知道脚下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痛得赢皓一声惊叫,而手底下的紫蚌一察觉到动静,嗖的一下钻进了深水里。
赢皓一面“哎哟,哎哟”喊着,一面往脚上摸去,捞上来一看,却是一只巴掌大的青壳螃蟹,好大一只的大钳上面还挂着一丝皮肉。恨恨地把螃蟹往石头上一敲,那螃蟹哪知自己冒犯了这西坡太岁,霎时被敲得七荤八素,没了知觉,又被赢皓扔上了岸上,还被威胁道:“你个小畜生,爷爷一会就烤了你。”
下游的星见见赢皓一不小心把那紫色的蚌壳吓走,却抓起了螃蟹,不禁大骂:“死耗子,那螃蟹咬了你的鸟拉?你抓它干嘛,快快快,那东西跑你前面去了。”
赢皓见那东西跑得快,也没空和星见拌嘴,而是把手又摸向水里。见水里太深,又有些浑浊,于是把脸也伸进了水里。
谁知刚一把脸凑进去,还没看清水底的情况,一股极强的水流激射而来,赢皓半边脸如被电击,痛的他一声哀嚎,一屁股坐到了水里,没过一会,那被水流击中的半边脸就肿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吓得他丢了魂一样的爬起来就往岸上跑,一面跑一面大喊着“我的妈呀,我的妈呀。”
星见只见赢皓刚把脸凑到水面,就好像中了邪一样的直挺挺的坐到水里去,又吓得爬起来就往岸上跑,不禁大骂:“淫耗子你什么时候胆子跟老鼠一样了,快给我下来···”话刚落音,却感到手中的渔网突然一震颤动,多年抓鱼的经验告诉他,是有什么东西入网了,当下想也没想,就把渔网起了起来。没想到这一起却有了惊喜,只见网里躺着一个巴掌大的紫色的浑圆大蚌,只是那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能在网里蹦来蹦去,就像是一只长了蚌壳的鱼。
星见没想到这家伙自动闯到自己的网里来,顿时一阵狂喜,连忙对坐倒在岸边使劲揉脸的赢皓喊道:“耗子,耗子,快来,我抓到它了。”
耗子一听抓到正主了,一时间脸也不疼了,几个蹦跳来到星见面前,见星见手中的网里果然是那个紫色的蚌壳,不禁狂喜道:“好家伙,这下看你往哪里逃。”说完伸手就去网里抓那只奇怪的蚌壳,谁知那蚌壳力气大的很,壳面又十分滑溜,抓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抓在了手中。
星见仔细的看了看赢皓手中的紫色蚌壳,这时隔近了看,才发现这蚌壳通体如光亮温润,在阳光下,竟发出一种淡淡的紫光,像是玉雕而成一般。不禁赞道:“耗子,这蚌壳怕是得道成精了,活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
赢皓嘿嘿笑着,说道:“管他成精成仙,这家伙这么滑溜,咱好不容易把它抓住了,夜长梦多,这就把它烧汤了吧。”说着把那蚌壳翻得竖了起来,正要研究一下怎么把这蚌壳打开,谁知那蚌自己却把壳一开,从里面伸出来一个肉头来,“哇”的一声喷出一束水流,击在了赢皓的另一边脸。
这一下比之前面那一下威力还大,赢皓被这水流一击,头都歪到了一边,可想而知,那蚌壳里面的东西这一口口水的威力之大,剧痛之下,赢皓哪还抓得住那蚌壳,只感觉手中一滑,那东西就滑进水里不见了。
星见眼见那东西溜得飞快,转眼就要游远,惊急之下,飞身跳进水里,结果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进了水里,头下刚好有块石头十分凸出,这一摔额头正中那块石头,星见只感觉头皮发麻,紧接着一阵剧痛席卷全身,心中暗骂一声娘,爬起来使劲揉搓接近麻木的额头。
赢皓捂着脸,坐在岸边的麻脸子树下,呆呆的望着小溪,说道:“星见,这梁子算结下了。”
星见也捂着肿了一个大包而且还在流血的额头,说道:“算了吧,男子汉大丈夫,犯得着跟一个蚌壳较劲吗?”
赢皓奇怪的望着星见,问道:“你痛吗?”
星见捂着的额头更痛了,过了许久,才说:“痛!”
赢皓呸了一声,说道:“那就不就结了,别人打你,你就得还手,管他是人还是蚌壳呢。”说完狠狠地大笑了一声,这一笑却扯得肿成包子的脸又一阵剧痛,一阵呲牙咧嘴,才缓了过来。
星见看着赢皓的包子脸,心中不觉好笑,说了声:“呵,好大两个黑面馍。”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
赢皓伤心的站起来,转身走了,想了想,回身一脚把星见踹进了河里,然后他就跑了,他还要脸,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毁容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