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扬见躲不过去,索性大大方方地拉着心彤走出来。他其时已经将驿站那做饭小厮的衣服脱掉,身上依旧是旧时打扮,活像个富人家的小公子。听了杜向天的问话,不慌不忙地答道:“大肚子伯伯,我是前边阳河镇张家的小少爷,和我妹妹来到这里游山的!”他初出江湖,历练不足,随口编了个瞎话,想起之前去过的阳河镇,就用了出来。
不料杜向天却是知道阳河镇这个地方的,听了将信将疑,问道:“阳河镇?那个地方离这里几十里远,你们两个小孩子游山怎么游到这里来的?”
心扬见被人家起了疑心,心中不免有些儿慌,脸上却并不显露。他江湖历练虽少,编瞎话的本事却是自小就学会的,眼珠一转,说道:“是我家的张伯陪我们一起出来的。我们是坐着马车来的。谁知道路上一只兔子突然跳出来,马儿受了惊,顺着山道跳了下去,张伯把我们推下车,自己却跟马车一起掉下去了。八成是摔死了!”说着,想起裘正之死,真情流露,捂脸呜呜哭泣。
杜向天未上山前曾驭宝在山下察看过,确实见到一辆马车摔在谷底。那其实是裘正他们昨天乘坐的马车,被任重一击打下山的。不过马车早就摔得粉碎,瞧不出什么线索。现在听了心扬的话,先信了大半,又见他哭得真切,心中更信了十分,拿手抚摸着心扬的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哎呀,人死不能复生,别哭了!你还是男子汉呢,你看你妹妹就一点儿都没哭!”
心扬正哭得伤心,听了这话,吭哧一声,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抬着一双泪眼对杜向天道:“大肚子伯伯,我妹妹是个傻子!她根本不会哭!”
“啊,啊,是这样!”杜向天实在没想到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居然是个傻子,摇摇脑袋,很可惜地说道:“怎么会是个傻子呢!可惜了!可惜了!”
他古道热肠,见心扬哭得伤心,心想这对孩子看着如金童玉女一般,怎么偏偏这女娃子是个傻子?又听说两人的张伯刚刚摔死,起了怜悯之心,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说道:“来,且让我来给你妹妹看上一看!”道家本有一道法力,可以清净灵台,对痴傻呆最有助力。他心中怜爱二人,便想试上一试。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心扬连忙伸手阻拦。他知道心彤是七世妖童,看这大胖子有道法在身,若是万一被他瞧出端倪,岂不是糟糕!
杜向天一愣,缩回手奇道:“怎么?你信不过我!”两大眼珠一瞪,作势就要发怒。
“不是,不是!”心扬急道,“不是不相信,不是不相信!是,是……”是了半天,情急之下,不知道怎么回绝才好!
“那是什么!”杜向天喝道。
“是,是我们身上没有钱……”心扬被杜向天虚张声势吓了一跳,顺嘴就冒出来这么一句。
“没有钱?”杜向天一怔,道:“这和有没有钱的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是,是……”心扬脑袋里转了几转,想了一个主意,长长地吐口气,道:“就是因为我们没有钱啊!以前有个人也说要给我妹妹治病,要了我爹一百多两银子。后来病没治好,我爹说那钱要退回来。可是那人好凶,嘴里吐出一口火,不仅把我家的马棚烧着了,还把银子给抢了去。所以我爹说,以后再也不能找人给我妹妹看病了!”
“哈哈哈哈!”杜向天扬天大笑,良久才止住,摸着心扬的脑袋笑道:“你们原来是碰上了行骗江湖的术士,给吓怕了吧?放心放心!我绝不收钱,而且,保证医好,你看怎么样!”说罢,不等心扬点头,一只手已经按到了小女孩儿的头顶上。
心扬生怕又说错什么话惹人起疑,不敢再拦。只得看着杜向天施法医治,心里突突直跳,暗中求神佛保佑,但盼着不要被这个胖子瞧出什么端倪才好。
杜向天是玄天宗的十二大弟子之一,排行第七,道法虽不及任重、虬髯客等人纯熟精深,却也早过了通玄境界。他原本认为小女孩只是灵台受损,自己只需输点道家真力进去,即便不能全功,也能小有成效。哪知搭手贴在小女孩的泥丸宫上时,只觉自己道力所经之处空空如也,小女孩的灵台竟似乎天生残缺一般。
杜向天从未见过这等奇异之事:莫非这女娃灵台受损过于严重以致没有了?再运道力,正宗纯阳气徐徐而入,进到小女孩体内,暗付即便是真的没有,我再造一个也就是了。虽然再造一个颇费周章,而且医好之人记忆全消,但也总比痴傻呆捏强得多吧!
想到此,连那另外一只手也搭了上去。两手间白雾萦绕,纯阳道力越发得汹涌,往小女孩灵台位置灌入。可是费了九牛之力,身上道气看看输进去了半成了,小女孩灵台之处却仍是空荡荡一片,丝毫不起作用。
他哪里知道这小女孩乃是七世妖童,当年七大宗主为了限制她的七情,合七人之力,花了三天三夜的功夫才将小女孩的灵台封住。外力只进得去,却出不来,以此来避免小女孩突然性情大变,化体成魔。小女孩那看似空空的灵台之内,其实含得都是无边的元煞之气!他那点微末道行进去,瞬间便被化为乌有,哪里会起作用?
这七世妖童之事,杜向天如何知晓?他刚才在心扬面前吹了大话,现在却是一筹莫展,进退不得,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扬既怕他察觉了心彤的身份,却也盼着他能将小女孩的病治好。一边静静地盯着杜向天施法,一边悄悄把阴阳笔攥在手中。万一见势不妙,先给杜向天来一个贪字诀,然后拉着心彤逃走。他见杜向天食肠肥大,暗付他必是贪吃之人,因而心中先就想到了贪字诀。
盯着看了一会儿,见杜向天一会儿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闭目来回晃动身体,大光脑袋上面竟是汗珠都渗下来,显见的是力有不逮。小女孩面色却是如常,眼睛时而悄悄杜向天,时而瞟瞟心扬,不知道这胖子为何将双手按在自己脑袋上,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再过一会儿,杜向天猛地将双手撤开,后退两步。他已输了一成的道气进去,小女孩的灵台依旧什么反应都无。如此下去恐怕他自己全身的道力都要散在这里,于是赶忙撤手退开。
心扬挺身护在小女孩身前,看着杜向天道:“怎么样?大肚子伯伯,我妹妹可治好了吗?”他已经猜到了杜向天力有不及,却故意这样问他。
杜向天脸上一红,拔拉拔拉脑袋,假意道:“哎呀!我刚才仔细查看一番,你妹妹的病都是被庸医害了呀!她灵台受损,实难修复!估计是你说得那个什么江湖郎中医治无方导致!若是早遇到我就好了……”说话中连连叹息,好像他治不好小女孩倒都是那个心扬胡编出来的江湖郎中的错。
心扬心中好笑,嘴里却也惋惜道:“这样啊!哎呀,早点遇到伯伯就好了!”
杜向天嗯嗯啊啊的点头,盘算着刚才自己耗费了许多道气,等下还得找时间自再修出来才行,真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