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家自数百年前老祖裘然开派立业之后,凭着家门自创的五行决、玄灵气,纵横道界。历数世经营,经百年沉淀,最终独成一派,与邑山辛家、临荥莫家、洛水任家,合称修道四世家。虽难说比得上天辰宗这等千年基业,也算是神州正道赫赫有名的存在,历来受人敬重。
到了裘正这一辈,更是出了裘公、裘正、裘贤、裘明四个不世出的弟子,世人敬之为公正贤明四君子,端的是名噪一时!
只是十几年前,大变突生!一番风雨后,裘明身堕鬼烟川,尸骨无存;裘贤被囚悬天崖,至今不出!昔日四君子里竟是只余下裘公、裘正两个勉力支撑!
四人中,裘公内敛于心,裘贤外向于刚,裘明聪慧专情,而裘正则最为沉稳练达。他一生沉迷修道,不曾婚娶。于是对自己几个子侄甚是关爱,尤其对四弟裘明的遗孤心扬,更是偏爱多一些儿的!虽然戒于爹爹裘自得之训明里不敢过分亲近,私下却最是疼爱。后来更是在裘老太授意下亲传了裘家入门的练气式给心扬。
而心扬除了奶奶裘老太外,便只对这个二伯最为依赖。两人虽称伯侄,却有着不输父子的情谊!
现在见心扬双腿齐断,昏迷不醒。裘正又疼又恼,沉声道:“六兄修道百年,何必对一无知孩子下如此狠手,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子离斜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心扬,毫不为意:“妖邪之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只不过给他一小小惩戒,不想他如此不中用!人说裘家世代英豪,原来也只是言过于实!”说罢冷然而笑。他身后两名道士嘻哈连连,也都随声附和。
裘正一扶剑柄,待要怒发!转念想道:我这次来到这天辰观,本就为求苍梧师伯出手施术除去心扬体内妖根。若是现下便翻脸打伤了他的弟子,只恐事后可是不好办!
想罢俯身抱起心扬,冷冷道:“道兄既已出手教训了小辈,就请点到为止吧!我私闯天罡北斗阵,也是不敬!请道兄带我去见苍梧师伯,裘正当面谢罪!”
子离尚未说话,身后左侧那道士仗剑一指,厉声道:“想见师尊不难!只是要先交出你手中兵器!”
裘正面色一紧,刚要说话。远处天辰观内忽然响声大作,紧接接着各色光华迸发四射,金、黄、赤、黑,各色翻腾,显是有人在其内斗法,声势甚大!
子离一声长啸:“狂徒!必是你勾结妖人!还不束手就擒么?二位师弟,三才阵!”言毕,三个道士同时来回纵跃。身形变幻,各擎长剑按天、地、人方位站定,长剑之上光华耀眼,结出一张光网,将裘正同心扬罩在当中。
三才阵裘正如何不识?心中并不惊慌,暗想道:苍梧师伯数百年道业在身,非比寻常!寻常妖人便是避都来不及的!……怎么这残月碎星,反倒今日突然来闯?莫非与那传闻有关?……是了,这些妖人定是为传闻而来?不然,为何甘冒大险,闯这仙家圣地?……
子离见裘正立在围中,眉头微皱,显是思索他事。对自己三人结出的三才阵竟是毫不为意,不由得冲冲大怒,喝道:“动手罢!”
三人久演此阵,自然心意相通。大喝声中同时发力,手中三把宝剑法气外吐,光华闪烁,凛凛剑光似密布如织,层层叠叠向裘正并心扬两人身上迫来!
裘正轻声一笑,单手举剑向天。锋芒到处,如同裂帛!耳中只听“嘶”地声响,子离三人合围的剑网登时被生生从中扯破!
裘正一击得手,更不停留。长剑一飞冲天,带着心扬直奔天辰观内打斗方向而去。
子离等三人围得也快,退得也急。噔噔噔向后各撤了两三步方始站稳,个个面如白纸。呆了半响,两个小道士才怯怯问道:“三师兄,怎生是好?”
“追!”子离一咬牙,驭剑而起,也向着打斗方向追去。两个道士在后紧紧跟随。
裘正抱紧心扬,循着声音自重重殿宇上飞过。刚刚入夜,许多殿宇里都明灯蜡烛,并不显得黑。淡雅的松香的味道在空间里弥漫——天辰观,是香火极盛的所在。
正殿的塔吊被晚风惊扰,叮叮啷啷做着不成曲的乐章。虽不成曲,入耳,却让人平添静谧的错觉,仿佛夹杂在风声中那份生死存亡的争斗,离此处极远。
越过三重正殿,入眼是后山一处宽敞的所在。地上乌压压正有许多人站定,多数是道士打扮,三三两两站在东侧。或持拂尘,或仗长剑,立在各个道家方位。
中央空地上,有十几个人正自争斗得紧,法宝乱飞,仙剑齐鸣,两团光芒一黑一白,流水般相互缠绕盘旋,像极了一副飞速运转的八卦图案!
裘正看得明白,念决而下。身体离地面尚有两米,忽从身旁两侧疾飞出两道金芒,有人怒声喝道:“妖人敢行偷袭!”光华烁烁,赫然是两把道家飞剑。
裘正毫不慌乱,将身凌空虚转。一个翻落,正跪倒在台阶下一银发道者跟前,口中称道:“弟子定陵裘正,特来拜见苍梧师伯!”
老道士瘦削的身体被绛紫色道衣裹着,两道流苏般垂下的长眉,显示着他不知渡过了多少岁月的年纪,正是当今天辰观观主,亦即天辰剑宗宗主的苍梧老道。苍梧老道乃修道界的前辈高人,与裘正的的父亲裘自得称得上是至交,对裘正也是早就识得的。
当下呵呵一笑,挥手止住两旁跃跃欲试的一众道士,扶起裘正,面色甚悦道:“快起快起!我原以为除了前面几个魔头,还有别的什么厉害角色来闯我这小小的天辰观!不想却是你呀!你爹爹可还好么?你怀里这孩子又是谁?怎么像是受了伤?”一边说,一边俯身探出三根手指,搭在扬儿的脉博上。
裘正称了谢,却并不起身,将扬儿斜抱在怀继续请罪道:“师伯赎罪则个!刚才弟子在山腰中瞧见有魔头踪迹奔观中而来,恐不利于诸位同门,因而着急赶来相助。来不及通报,便擅闯了天罡北斗阵!还求师伯饶恕不敬之罪!这个孩子,乃是舍侄裘心扬,只因我来的鲁莽,刚才我与子离师兄发生点误会,扬儿的双足却是自己不小心跌断的!”话语间并不提心扬的双足被子离震断之事。
刚说完,半空三道玄光,子离三人也都飞落面前。
苍梧子号了脉,又摸摸心扬断骨处,知无大碍。招手叫一个小道士将心扬抱回前面大殿休养,回头瞧瞧子离,对裘正笑道:“不是跌断,是老六震伤的吧?你定然容让了!我瞧你刚才驭剑而下的道行,可是又精进了不少哩!只怕我这几个弟子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呢!”言语之中对裘正甚是看重,隐隐地,话语中也颇有失落之感!
一旁的子离连同一众道士都低下头,脸上皆有不平之色。
裘正忙道:“师伯谬赞,羞杀小侄了!我听家父常常提及,师伯的独家天辰纯阳道,乃道门无上妙法!能得十之一二,即可上天入地,练气化神!小侄无缘,难窥宝山。若说容让,还要说子离师兄容让我才对!若非如此,恐怕我就进不到这里来了!”
苍梧子微微一笑。他见裘正说话得体,道行精深,又不骄不躁,深羡老友裘自得后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