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正拉住扬儿,刚要继续赶往天辰观。蓦见高处山道上三点玄光飞驰而来,落在身前一字排开站下,乃是三个中年模样的道士。三人皆着灰衣,手中俱执一把长剑。为首一个黄脸道士,金睛鹰鼻,身材瘦削,透着一股干练,脸上一副肃杀之意。
黄脸道士瞧瞧裘正并心扬两个,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妖人,竟敢擅闯天辰观!还不乖乖束手就擒么?”一边说话,一边缓步向前。另外两个道人神色紧张,侍立在黄脸道士身后,不时地左右巡视。
扬儿这时才缓过神来,舌头也不像刚才那么木哒哒的难受。他想起方才经历的险境及那份痛入骨髓的苦楚,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张嘴骂道:“呸!好不要脸!天辰观不是好好地在山顶上么?我们只是在观门外站一站,哪里就乱闯了?你如此说,难道这整座山都是你们家的产业不成?”他自小与人争辩惯了的,无理也能搅出三分来,何况现在自家吃亏在先!
黄脸道士闻言冲冲大怒,喝一声:“妖人找死!”宝剑自上而下,奔扬儿当面劈来!
剑锋尚未及身,一股凌冽剑气先自磅礴而出,化作狂风般的形质,低啸着向扬儿瘦削的身体层层裹挟而来!扬儿惊叫还没来得及自喉咙里面发出,瞳孔里,已经全是剑影!
裘正眼见不妙,无暇多想!银白色长剑挽了个剑花,“叮”的一声脆响,风立消,影即散,黄脸道士的寒光剑被裘正轻松架住。
裘正右手轻轻往前一送,将黄脸道士逼开半步。同时左手一拉,携着扬儿跳后一丈开去,嘴里道:“六师兄休要误会!在下定陵裘正,特意前来拜见苍梧师伯!”
这黄脸道士,正是天辰剑宗苍梧座下八大亲传弟子“乾坤八子”中的六弟子子离。
乾坤八子在修道中名头着实不小,其中又以老二子坤、老六子离名头最大,也以两人性格最是暴躁。这点上,却是不合修道者无为无嗔的妙决了!
子离在两名再传师弟面前被裘正以剑逼退半步,心中立时火起,冷冷回道:“哦!却原来是裘二世兄!怎么,裘三哥、裘四哥这次没跟着一起来闯阵么?”
裘正闻言脸上一红!说起来天辰观与定陵裘家自来渊源不少,一向交好的。只是最近十几年来,关系却急转直下!虽然天辰观主苍梧道长和裘家老当家的裘自得依然来往紧密,可是手下弟子近年来却鲜有来往,大有老死不相干之意。起因自是十六年前,裘贤、裘明怒闯天辰观,连伤数名天辰道人——这个子离,当年便曾被裘贤一记五行决打中过的!
裘正收起仙剑,两手打躬及膝,赔上自家擅闯玄阵的罪过:“六师兄且莫误会!裘正奉家父之命,携小侄心扬前来拜见苍梧师伯!本是有事相求,原不该如此冒昧的!只是刚才在山腰中见几道妖光直入逐日岭,好似魔教‘残月碎星’的架势。由是心下起急,恐其不利于天辰观!于是仗剑闯阵,只为报讯相助,别无他意。不敬之处,还请三位师兄见谅!”
裘二当家的名头在神州道界也是显赫一方。子离见裘正打躬及地,态度甚是谦卑,心中气便消了一半。再听他提到残月碎星的名头,更是暗暗吃惊。
脸上却并不露声色,也不还礼,冷冷道:“邪魔外道,自来寻死!反倒有劳裘世兄挂念了!我们小小天辰观虽然人才不济,却也不敢有辱先辈威名!打发几个小妖,想来还不成问题!何况扶道除魔本就我正道人士分内之责,既见妖踪,自不敢裹步不前!”
裘正赔笑道:“正是,正是!”
子离忽地神色一凛,盯住立在一旁兀自忿忿不平的扬儿:“裘世兄刚才自称携小侄前来,便是这个这孩子吗?只不知是哪位世兄之后?”
裘正忙把心扬拉过来:“此乃小侄裘心扬,乃是我四弟之后。心扬,还不快拜见你六师伯!”连拉带拽,想摁着心扬补上个礼数。
小心扬却梗起脑袋,小嘴一扁,哼了一声:“毛手毛脚的毛道士,我才不会给他行礼呢!”一歪脸,对这名声在外的乾坤八子竟是瞧也不瞧一眼。
子离面寒如水:“十几年前裘明自甘堕落,与魔教妖女勾结,不知伤了我多少正道之士的性命?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最终自己也落得尸首不存!原是自造孽,却不想这许多年后,竟冒出个后人出来!莫不是当年那妖女魔教诞下的野种么?”
心扬只觉血气上涌,恶向胆生!这十几年来,野种一词他不知听到过多少!一时间只觉所有的屈辱尽数袭来!当下想也不想,童子脚快速飞出,嘴中骂道:“毛道士,叫你嘴臭!”
其时心扬在前,裘正在后。裘正万没料道心扬竟如此大胆,一时失了先机,欲行阻拦,已然是不及了!
心扬自出生以来,虽然久居定陵裘家,却只是从奶奶裘老太及二伯裘正处学过一点粗浅的道家练气工夫。这些工夫入门只怕都不及,更不用说精通了。至于拳脚则更是粗浅,平素里与其它的兄弟姐妹口角打架,总是吃亏的多,不知受了多少欺负?今天一脚偷袭踢出,堪堪就要得手,心中不由暗暗得意!
眼见脚尖已经挨上黄脸道士的衣服,忽觉一股大力突从自己脚上直传全身!心扬大叫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飞而去!
裘正见势不妙!右手凌空一扯,揪住心扬腰带。左手横里一拨,将心扬在身前转了三转,先破去他倒飞之势,这才轻轻放下抱在怀里。再看心扬时,双目紧闭,竟然晕了过去。
裘正一惊非小!并指如凿,运法如风,在心扬百会、中枢穴上快速点了几点,却并不见心扬醒转。细一看,原来心扬双腿齐膝关节处,已然尽数断了!
裘正不敢怠慢,将心扬平放地上。两手扶住断腿,一伸一错,“咔吧”两声,将断骨接回。心扬双目紧闭,“啊啊”叫了两声,显是正受着极大的痛苦!
裘正霍然站起,两眼直视子离。面上阴晴不定,半响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