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看来并不很大,自庙门到大堂约莫只有二十米左右。但就是这二十米,也把心扬浇得差点儿丢了小命!
那寺庙实在太破落了!正堂只剩下半边门,刚才被心扬随手一推,竟轰地倒了下去,溅起许多的灰尘,迷了心扬一头一脸。
心扬也不管它,四处望一下,这正堂里也破败得不像样子,除了刚才被自己推倒的正门,几扇窗子也早就坏掉了,歪歪扭扭地挂在窗框上,在风中吱呀摆动,雨水都飘了进来。心扬扶着裘正靠着里边拜殿位置坐下,关切地问道:“二伯,你感觉怎么样?”
裘正面色晦暗,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不妨事!”说罢,又闭上眼睛,默运元功调息疗伤,竟是话也不愿多说一句。
心扬瞧了瞧,见二伯只是面色不怎么好,其它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稍稍放了心。
刚想也歇息一下,忽地一拍脑门,叫道:“哎呀,马车还在外边呢!”探头瞧了瞧门外那疾风暴雨,一咬牙复又冲了出去。
出到庙门,那马却正在门前挣扎,原来车轮不知何时卡在两块大石桩里面,怎么挣都挣不出来。
心扬跑上前去,想将马从马车里卸下来。偏偏那麻绳做的辕头淋了雨,又被拧在了一起,又滑又紧,摆弄半天也卸不下来。心扬手忙脚乱地正在起急,忽觉那天越加地暗了!
他被雨水浇得难以睁眼,眯着眼瞧了下,见一团黒雾迎着庙门正由远及近急速地旋过来!
心扬吓了一跳,不知那团黑雾是什么玩意儿!那马却忽地发了狂,一声长嘶,竟将缰绳生生挣断!回过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绕了个弯就不见了踪影。
“臭马儿,回来!快回来!”心扬纵声大叫,哪里叫得应?想要去追,又怎么能追得上?那黒雾堪堪就到了眼前。
心扬心中突突直跳,莫名地一阵惊惧!也顾不上找马儿,转身没命般地冲回庙里大堂。
那团黒雾脚前脚后,紧跟着进了庙门。却只是在庭院间一处高台那里停住,来回盘旋不休!
心扬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瞧着院中那奇异的景象,道:“这又是哪路神仙在这里弄神通啊?吓死个人!”
不见有人回应。回头见心彤,被雨水淋得也是全身湿透。衣服都贴在身上,把身形显出来。虽只有十五六的年纪,竟也是********,别有风情。心彤盯着那团黒雾,眼睛里似乎有种异样的光芒,说不出是什么。
心扬悄悄咽了下口水,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
园中那团黒雾,越旋越慢,越旋越淡,可是也越旋越大!渐渐地,满院都充满了淡淡的黑气。黑气四散落在地上,竟然化出一个个人形!有高有低,有胖有瘦,都静静地低头站立不动,看不出都是什么面貌。
此时那风雨更加地大了。风声如刀破空,不时地吹落房顶上的瓦片,摔落地上发出噼啪声响,只是这点儿声音在这狂风暴雨里,也显不出什么了!
这个破落的寺庙想来昌盛时也不怎么样。整个院落除了大殿和东侧一个更矮的厢房外,并没有什么其它的建筑。院子也只有三间大小,在庙门西侧正对厢房的位置,光秃秃的有一个三层的高台,五尺左右高的样子,共有三阶,四四方方,约有三米长宽。
高台四周的石雕上似乎有些儿凸凹的图形,被黑衣人围着看不分明。高台正中竖立一根圆柱,估计以前是旗杆或是什么东西。不过现在旗子早就不见,空留下一光秃秃地圆柱,约莫碗口粗细,直插入云。那柱子遍体黝黑,黑得发亮,简直有些儿透明的感觉。
再细一看,黑柱表面竟裹挟着一层淡淡的血红,如血雾一般!只是那血雾似是生根在柱子表面,任凭风大雨急,总是不能吹散。忽明忽亮地,柱子上有什么在缠绕滚动。仔细辨认,隐约可见几行大字,在上面暗红的显现:休言人间苦,且听野鬼哭;何如化身去,了了尽虚无。
心扬狐疑不定,回头看裘正依然端坐地上,两眼紧闭。一旁的心彤却更加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柱子看。
静立一刻,那四围的黑衣人里面,东西南北各走了一个出来。一步一步地迈上高台,围着柱子站了一圈。慢慢地,四个都伸出手臂,紧紧握住柱子,猛地将头高高扬起,向着压在头际的乌云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叫声如同受了伤的野兽,直传入耳!
仿佛是为了迎合这声怒嚎,几乎在同一时间,圆柱正上方的乌云突然间快速向四围散开,现出一张仿佛恶魔般地巨脸!大张着嘴巴,似乎要吞噬天地万物!
变幻之间,巨脸嘴中吐出一道闪电,如同斩天灭地的利剑,发出明亮得刺人双眼的光芒,以雷霆之势击在圆台上的黑柱上面!
黑柱整个变得通明!如一根雨夜里永不熄灭的超大蜡烛,那上面的血字也更加显现。在那柱子里面,似乎有着什么吞噬一切的强力!抱着柱子的四个黑衣人刹那间被生生撕裂,身体极快地向黑柱里面扯进去!
哭嚎声戛然而止,像正在打鸣的鸡忽然被拧断了脖子。四个黑衣人似受了天大的苦楚,脑袋拼命的向后仰,似乎想要挣脱。嘴里张得更大,好像在呼喊,这下却是听不到一丁点儿的声音。只是一瞬的工夫,眼见得就连头到脚,被吸进黑柱子里边,没了一点踪影!
黑柱上血红的颜色闪了几闪,亮了许多,须臾又恢复了原状。刚才寂寂无声的人群却骚动起来,黑色人形晃来晃去,不过都依旧保持在原地。
心扬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凝神看下去。
人群只是稍微骚动。须臾,接着又是四个黑衣人走上高台。如前面几人一样抱住圆柱,对天嘶吼,而后也在一道闪电之下被扯进黑柱无影无踪了。如是者又接连有七八组先后走上高台,就如同进行什么祭拜。可是又搞不清到底那黑柱子里面有什么玄机?倒是那上面暗红的血色是越来越见浓了!
接下来走上的黑衣人却是五个,正对着心扬他们所在这个大堂的那个方向走上来的是两个人。一个女人模样的黑影,手里扯着一个矮矮的小孩子。那孩子约莫只有五六岁,似乎对那柱子很是恐惧,一个劲地向地上坠,不想靠近黑柱。
女人脸上漠然,用力拉扯着,拖着那孩子走上高台,把孩子抱在胸前,紧紧贴到柱子上。那孩子拼命挣扎,小腿乱蹬,嘴里呜呜呀呀地哭叫,想要挣脱。那女人却只是不理,死死地把孩子压在柱子上,自己也把双臂环住了黑柱。
乌云翻滚,电光隐隐,眼见得这几个人影马上也要被黑柱吸进去!
心扬看那孩子哭得凄惨。不知怎的,只觉一股激愤涌上心头,也不怎么觉得害怕了。想上前阻止,可是偏偏不知道要怎么做。
心扬正自着急,忽然感觉怀中有股暖热之意传出,在自己胸膛化开。他伸手向怀中一摸,怀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包裹,打开封皮,里面闪出耀眼的红光。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方砚,通体发赤,好像一团燃烧的火炭。
心扬虽然道法低微,见识有限。可是自幼随奶奶、伯父生长在定陵,身边左右接触到的全是修道的大家。耳濡目染,便是熏,也熏了几分道力出来!他见这可方砚阳气昭昭,知道是道家宝贝,只是不知如何会在自己怀里?
当下顾不得细想,信口言道:“宝贝啊宝贝,你是不是也看不惯他们欺负小孩子?想砸了鬼柱子,把那个可怜的娃娃救出来?”
他半是自言自语,半又是对着那方砚说话。不曾想,方砚竟似听懂他讲话一般。光芒忽地又耀眼了三分,一闪一闪地,要回话的样子。
心扬大喜,把方砚托在手中,用尽全力向着那黑柱方向一抛,嘴里喝道:“救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