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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是谁

生活总是在不经意之间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或惊吓,让你猝不及防。人生有时就是捉迷藏,彼此猜着对方的心事,不说破,但一切都会有结果,早晚会有结果,你只需要慢慢等待。

接到梅姐的电话,她约我晚上去她家里吃饭。最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我和她很久没有见面了。晚上我带着乐乐屁颠屁颠去梅姐家,她的厨艺很棒,刚进楼道,就闻到红烧排骨的味道了,看来今天晚上又要长肉了。乐乐进门就找贝贝,但贝贝不在家,乐乐一直叫着,想把它的小伙伴从这个房间翻出来。这时梅姐从厨房里喊了一句:“别叫了,贝贝在朋友家玩,它今天不在家。”我赶紧安慰乐乐,它听懂了我的话似得,安静下来,但很失望的样子,趴在地方,表露它的小情绪。

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梅姐最近恋爱了,一发不可收拾,用她的话说,她和那位大哥是一见钟情,打算闪婚。那个大哥也喜欢养狗,贝贝去了他家就不想回来了,正如梅姐,恨不得赶紧投怀送抱。我的天啊,我赶紧劝梅姐:“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花痴,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你了解他吗,我们都是婚姻的过来人,婚姻不是儿戏,你要慎重啊。再观察观察总不是什么坏事吧。冷静,冷静,别让激情冲昏了头脑。”

“你懂什么呀,这不是激情,是相见恨晚的激动。我不会后悔,我坚信他就是我要找的人,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我们有聊不完的话;在一起聊天,他给我很舒服的感觉,我相信我们可以聊一辈子,并且在一辈子结束的时候,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我还能对他说,这辈子认识你真好!我们在一起,谁也不必为了迎合对方而把自己改的面目全非,因为我们爱好相同,生活习惯相同,价值观相同。我们坐在一起,就像一个人一样。我不用担心因为不为另一个人改变而被抛弃了!”梅姐慷慨陈词,神情并茂地演讲着。

我知道她在说她的前夫,但无论怎样,我听着她的话怎么那么不真实啊,像个初恋的小姑娘,因为太美好,所以让人感觉不踏实。“停,停,停,你怎么一下子都说到死了,一辈子就被你们这么聊完啦?你也太简单了吧。作为好姐妹,我必须提醒你要时刻保持革命的警觉性,不要被爱情的糖衣炮弹收买了。你曾经也爱过,也试过婚姻,五年的婚姻生活,你都没搞明白这一辈子是怎么回事呢,怎么才几个月的功夫,你就人生大彻大悟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持冷静,保持一颗波澜不惊的心,而不是心花怒放地花痴心,不要失去最后那么一点点理智。”我往梅姐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想让她清醒一下。

“哈哈,你说的对,但我很清醒,也很理智,等你有一天遇到对的人的时候,就像找到了初恋时的感觉,到那时你就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你现在不用多说什么,你只需要祝福我!么么哒!”梅姐浑身散发着中年女性幸福的光芒,挡都挡不住,竟然还卖起萌,快闪瞎了我的眼。

幸福中的女人,每个毛孔散发着幸福,那种感觉真好,我羡慕梅姐,至少她现在是幸福的,不是吗?至于以后,一辈子很长,活明白当下就不错了。祝福她吧。梅姐很快搬到了那个对的人身边,开始了试婚生活,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冷冷清清,乐乐也失去了它的朋友。感谢梅姐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感谢她给我的感动,照顾和陪伴。人生路上,总是来来去去很多人,出现在你的人生轨迹上,走走停停,匆匆忙忙,因为有了他们,人生才丰富多彩,才不会那么孤独。

就在生活要恢复平静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来信,这封信夹杂在一堆信用卡账单里,复古风格的信封很容易从一堆银行信封中辨认出来。我很好奇,这年头谁还写信啊,我拆开信,快速看了一下落款,竟然什么也没写,真是奇怪。但怀着好奇心,我还是想看看写信这个人想干嘛。

安夏,

你好!你不认识我,不要惊讶,我一直都认识你。

让我从第一次见到你说起吧,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刚刚离婚。那天我在一家临街的星巴克喝茶,坐在靠窗户的位置,那时的你,目光呆呆的,衣服拖拖拉拉,还有褶皱,头发乱糟糟,披在肩上,你样貌很精致,但一脸的苍白和冷漠,像得病了。你呆呆地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挺好一个姑娘,这么邋遢,怎么不收拾一下自己再出门呢。

那个时间刚好是学生晚上放学,马路对面是一所小学,很多小朋友涌出校门,也聚集在十字路口,大家都在等绿灯,车流不断。突然,有个小朋友的手工作业“小竹篮”被吹到了马路中间,他跑去捡,就在这时,一辆公交车呼啸着开过来,所有的人都吓得呆住了,就在那一秒,你冲过去,一把就把小孩拉回到路旁,“小竹篮”被碾得粉碎。你救那小孩的速度简直惊人,当时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敢相信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当时惊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眼神里那份呆滞和空洞的背后,有着对生命的渴望,有着巨大的善良。小孩回到路边,被刚刚的一瞬吓得大哭,他的同学围在旁边安慰着。然而,你却瞬间恢复了一秒前的冷漠,呆呆地站着,绿灯亮了,你走过马路,面无表情,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与你无关,小孩的生命与你无关,好像这个世界与你无关。

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婚了,离婚后,我经常去星巴克喝茶,一坐就一个下午,在那扇临街的窗户外,我总是能看到你,穿过马路,上班,下班,每天都是一样的面色苍白,每天都是一样的空洞冷漠。你那份呆滞的冷漠刚好跟我那时的心情一样,感觉生无可恋。有一次,应该是你的同学吧,坐在里面喝咖啡,看到你从窗前经过,就开始八卦你的事情“快看,是安夏!听说她离婚了,真是可惜啊,十年的感情,怎么说断就断了呢。他们那一对是我们班上最让人羡慕的,怎么最后还是分了?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真可怜,我们又不好意思去劝什么,这种事情也不好开口。希望她以后找个好点的老公,可要把眼睛擦亮了。”从那之后,我知道你叫安夏,你离婚了,结束了十年的感情。

你可能不知道,在你人生最低落的时候,曾有一个人默默地关注着你;你可能不知道,一次不经意擦肩而过,就让这个男人深深地爱上了你。不论你走到哪里,你的背后都有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想看透你的那份空洞,想更多了解眼前这个谜一样的美丽女子,这双眼睛想知道,一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没有灵魂。我想照顾你,想帮助你,想让你快乐起来。还有很多故事,我想讲给你听,希望你喜欢听我的故事。你可能在猜我是谁,也许你能猜到,也许你不想猜,都没有关系。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意。

我使劲来回翻着信纸,结束了,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后来又发生过什么。我惊讶,我慌张,这双眼睛在哪里,我打开窗户,看着楼下行踪匆匆的人们;我跑去路口那家星巴克咖啡店,寻找着那双神秘的眼睛,一无所获。看着那封信,第一次感觉我并不那么孤单,因为生命里有另一双眼睛在见证我的生活。在这个世上,有人能明白自己,他能看到自己的内心。我搜索这生命里过往的人,想找出哪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我想知道他是谁,但找不到答案。但隐隐地,这一切,好像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但是想不起来。

在等待中,一周后,我收到了第二封来信。

安夏,你好!

我想你应该看过第一封信了,谢谢你能耐心看完。我应该谢谢你,自从生命里遇到了你,我才觉得一切有了意义。有人说,寻寻觅觅,最终陪自己一生的那个人,肯定是自己的同类。我想,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同类,那个对的人。

你去过一所高中,在那里寻找回忆,可能也是为了忘却回忆,我想,你曾经在那里种下过梦想,洒下过青春的汗水,结下了友谊的种子,还有一份萌动的青春爱恋。我跟随你的脚步,在那个校园找寻当年你散落在空中的青春气息,找寻那个年代的你所有的欢声笑语和喜怒哀乐。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但我想陪你一起回忆。重走青春,有时需要很大的勇气,如果有人陪伴,这条重走的路途会变得轻松很多。你去了一所大学,那里应该是你实现人生梦想的地方,大学的时光是美好的,也是匆匆的。你去过一间教室,还在里面坐了坐,我想,你曾经肯定在那里留下过满满的回忆,我猜,你可能在那里上过课,也可能在那里上过自习,并且身边坐着甜蜜的青春初恋。不管这个人曾经是谁,那时的你,应该每天都是笑的,你是幸福的,我应该感谢这个人曾经在美好的大学时代陪伴你,照顾你。我错过了你最美好的年华,真希望那个时候,坐在你旁边的人是我,但命运有时会转个弯,跟你开个玩笑。如今,你我都经历了岁月洗礼,经历了爱情和婚姻,经历了人生的分分合合,生活把我们塑造得日臻完美,我们懂得什么是人生,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如何去爱,如何去经营爱。如今,我们是被生活打磨完成的作品,在遇到人生中下一个人之前,我们只需好好爱惜自己,等待时间把那个对的人送到身边。虽然我没有陪伴你经历青涩,没有陪伴你经历成长,没有陪伴你一起成熟,但我还是渴望追随你的脚步,在你的成长痕迹中,看到更多的你。

我离婚后,思考过人生,思考过自己,我这辈子最亏钱的人就是我的前妻。我个人崇尚和平和谐,我不想让离婚在彼此的心里留下太多阴影。离婚后的一段时间,我非常痛苦,我想,我的前妻肯定经历了一样的感受。当熬过那段时间,日子回归正常之后,我就试图联系前妻,希望她能释怀这一切,希望她快乐,希望她重建对生活的信心,虽然我不是她生命里陪她到最后的人,但这个世上肯定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等待她,我希望她仍要相信爱情,相信美好的婚姻。其实,在安慰前妻的过程中,我也像在安慰自己,这些话也在讲给自己听,在开解别人的时候,也说服了自己,慢慢地,讲的多了,我也变得自信和开朗起来。现在我跟前妻给彼此最好关心和祝福,我想,这可能是最好的结局吧。

我看到你的生活变得慢慢有了阳光,我真的很开心,看到你交到新的朋友,能够敞开心扉聊天,能够痛快地笑,放肆地哭,真的很好,这样的你才是真实的。你养了一条小狗叫乐乐,它陪伴着你,你也陪伴着它,在孤独的日子里,你们相互取暖。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我也能够如此荣幸地走进你生活,陪伴你,给你爱,给你温暖,只要你不讨厌,我愿意一辈子陪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第二封信,看完了,又结束了,什么也没留下,还是一个谜,他在让我猜吗?还是他觉得,以我的智商,我知道他是谁呢。难道他很喜欢玩捉迷藏吗?真是无聊加幼稚。我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是的,感动和感激。这个人竟然去过我的高中和大学,只是为了更多理解我,他真是个疯子。如果是我,我只愿意为心里最在乎的那个人做这一切,但这个人已经不在了,什么都不重要了。而我,不知什么时候,竟成了世界上另外一个人心里那个最在乎的人,我作为当事人却不知道,真是不可理喻,你喜欢我,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行啊!我心里胡乱猜着,但还是有点小喜悦,找各种借口,想说这个人是疯子。但不知怎么,我好像喜欢上了这个疯子,我喜欢这股疯劲,因为我也是个无厘头的疯子。

等了一个星期,也没等来第三封信,却等来了一个大媒婆,梅姐。她现在已经幸福地不行不行的了,遇到对的人,就是她这般模样吧。她周末来家里,带着她的贝贝,她向我宣布,这个月底她就要结婚了,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这是喜事啊,只要她觉得幸福,我就替她高兴。好姐妹已经这么幸福,怎么能把我扔在一边饱受孤独呢,她心血来潮,非要给我介绍对象,她说那个人跟我特配。我推脱着,我说我可能有喜欢的人了,她就逼问我,是谁啊,叫什么,干什么呢,怎么认识的,有没有在一起啊?我一下蒙了,我说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在哪,我一无所知。梅姐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一个人待太久,精神出了问题,怎么凭空想象出一个男人呢?太好笑了。你呀,别成天待在家里,出去见见阳光,没准哪天就从大街捡个帅哥回来呢,你这么漂亮,肯定没问题。”我没办法给她解释,就笑了一下,不解释了。

又过了一周,收到了第三封信,这可能称不上信了吧,更应该说是一个大大的文件袋,看着封皮上熟悉的字迹,是他!我赶紧回到屋里打开文件袋,一叠叠整齐的装订好的纸,有些旧,但怎么这么熟悉呢?带着疑问,我拿到眼前一看,简直惊呆了,我的日记,全部撕掉的日记!那些被我撕碎的日记,被拼起来了,所有的日记按日期顺序整齐排列好。这怎么可能?我都丢到垃圾桶里了?怎么会出现在这?我使劲翻着文件袋,想找到答案,我想,他可能会在信里把这个神奇的故事讲给我听吧。找了半天,没有信,只有半张纸条,上面写着:“安夏,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把你曾经丢弃的东西,都找了回来。我知道这些日记记录着你不想回忆的东西,你想跟这些过去告别。但我怕你有一天会后悔,我暂时收起来帮你保管。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是完美,正因为有了缺憾或不完美,我们的生活才是真正完整的,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挫败否定全部的曾经。只要经历过的,都是有意义的。也许多年之后,你再看到这些的时候,只不过是一笑而过。现在,这些记忆都在你的手上,请珍惜。”

两年前的那一个星期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我读着一本本日记,一边读,一边撕,越是美好的记忆,越被撕得粉碎,全部丢到垃圾桶里。但那段时间过后,看着空空的垃圾桶,心里空空的,像缺了什么。想伸手从垃圾桶里找回些什么,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我确实后悔后,那一本本,那一字字的记忆,是我十年的全部青春,我怎么忍心把它撕毁丢弃呢?那里记录着美好,虽然那些美好刺痛了我的心,但那是我真实存在过的记忆,是一辈子的记忆。如今这些记忆又回来了,我捧在怀里,如获珍宝,我心里无限地感动,失而复得的珍惜。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真的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你到底是谁?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竟然不知道生活里还有另一个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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