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五分,涠洲岛,海边,一栋木屋内。
“啊!”
一声惊叫声想起,只见一个男人从床上迅速坐起,脸色发白不停喘气,额头冷汗直冒。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
如老片重播一般,女友又被我吓醒,赶忙帮我擦拭汗水,而我此时对这些充耳不闻,因为我很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错,我又做梦了。
还是那一片玉米田,那条路,那一辆车,那车后座的...
没脸的女人!
只不过,这是第二次了。
我想我是真的害怕了,目光都有些涣散,作为心理咨询师我自然知道梦境是什么,如果上一次把它看成普通的噩梦的话,那连着两次就不是简单的噩梦可以解释了。
文君看到我这样子,是又好奇又不敢问,她知道我是做噩梦了,但她估计是不能理解什么样的噩梦可以让人半夜吓醒还一身冷汗的。不过我不能告诉她,真的不能,她已经够害怕的了。
还没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的我突然开始环顾四周,因为我突然非常地没有安全感,我想要看清这个不算大的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样才能让我感觉到心安,而就当我眼神扫到落地窗时,心中徒然一紧!
许是因为我们在黄昏时便睡了,所以并没有拉上窗帘,因此此时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东西!这深邃的黑就像上次我看到的一样,带给我巨大的恐惧感,我突然后悔为何要住在这个沙滩上的房间了,此时的雨水被风吹得打在落地窗上,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就像轻轻的敲门声一般!
“笃.笃.笃..........笃..笃”
我立刻翻身下床一把拉上窗帘,然后跳回床上,女友也不知说什么好,我俩互相对视着,很久,我俩的心才终于稳定下来。
“还好..还好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女友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边呢喃道。
我听完也是一滞,随即也是轻轻点头,顺势用手将她揽过,用力地紧了一紧,我知道越用力,她越能体会到我的存在,也就越会有安全感。她把头埋在膝盖,我能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就这样依偎着,我们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夜,依然那么漆黑,只有雨声,却不见人语....
第三天了,从我第一次做噩梦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风雨依旧,连我们从北海市回上海的机票都已经错过,无奈只好打电话给航空公司改签。
这一天,我们没有去任何的景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有时站在渔家乐门口半天也看不到一个游客。也许有些人在台风将至前便得到消息早早地回了,而有的则窝在房间里无聊度日不再出来走动了吧。
以前在城市里,我真有点厌恶城市的喧嚣,到处都是茫茫人海,那时便很向往去一个自然风光,人烟稀少的地方,体会一把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可此时我站在门口,看着这空寂只剩下雨滴的道路,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想回去!没错,回去,我想家了,想自己的父母,朋友,亲人,老师,想彻底地离开这个地方!
就这么在渔家乐里发呆,自从阿东他们走后,这渔家乐也冷清下来,这几天也没有新游客入住....废话,岛都封了,哪来的新游客入住啊。暗骂自己一句,这几天神经一直高度紧张导致脑袋都不清不楚了。脸上黑眼圈也越来越明显,是的,我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了,哪怕就是现在白天,我也不敢去躺一会,因为我太害怕,害怕又会回到那个无解而又恐怖的梦中....
“墨卿,你说,好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刘哥了呢?”女友和我一起坐在石凳子上,用手支撑着头,侧脸看着我。
是啊,好像从昨天下午就没见着过他,此时的渔家乐我也只见到一对情侣住户,早上遇到倒是也打过个招呼,可刘哥他,去哪儿了呢?
正奇怪着的时候,看见门口跑进一个汉子,我眯眼一看,不是刘哥是谁,只见他全身湿透,但脸上却带着股兴奋的神色,径直地向我们这边跑来。
“老弟!妹子,你们都在啊?”他跑到我们面前,找了块毛巾边擦雨水边说道。“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我啊刚刚去了岛上的气象台一次,那边的人告诉我,今晚风力就会减小,到明天就有复航的可能!”
“真的吗?!”女友兴奋地站了起来,我知道她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只见她不停着摇晃着我的手臂,说道“小墨!你怎么不开心呢?我们可以回去了呢!”
我眉头微皱了一下,回忆了下之前看到过的地图,印象中确实有一个天文气象台这么个景点,估摸着是特地单独为这个海岛播报天气预报的,想想也是,电视上的天气预报也不见得特地为这么个城市都算不上的小旮旯地方播天气预报吧。
可是,在这一次台风来之前,我为何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呢?
难怪这俩天游客大量减少,也许有许多游客一早就收到消息,于是怕被困岛上耽搁行程,在台风来之前便匆匆离岛了。而这些天我并没有在岛上听到任何气象广播之类的声音,那这些游客是怎么知道这天气信息的呢?嗯,仔细想想,应该是他们所住的民宿老板告知的,看来这个岛上所有的渔家乐和民宿的老板都有联系到气象台的途径,那我们之所以不知道会来台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
“刘哥!”我心中一惊,这才想明白过来,于是立刻转头看向刘哥,此时刘哥还是一脸笑容地看着我,可不知为何,我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心里感觉毛毛的,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边打着哈哈边扯着些有的没的话题,文君因为前两晚都没有能好好睡,便趁着白天去补一会觉了。
又是一个夕阳,明显可以感觉到风雨已经小了很多,照这个趋势下去,估计到今晚雨就会停,我们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刘哥这晚准备了许多的酒菜,说是要给我们送行,也叫上了刘哥这儿的另一对住户,五个人纷纷落座,一时间气氛也好了起来,觥筹交错间,众人便纷纷打开了话匣子。
我这个人属于酒量奇差无比的类型,基本沾不了多少酒,但也很给面子地开了一瓶啤酒喝了起来,看着他们端着白的一来二去的喝着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我心里特羡慕,哎。只见刘哥满脸红光的招呼着我们多吃菜,喝酒,边讲述着他自己的故事。
原来,刘哥老家是阳朔的,年轻时候也打过工,但年轻人哪个心里不怀揣着个做老板的梦想,后来便下海做起了小生意,他那时候的生意哪来现在那么多的花样?什么微商,电商,淘宝天猫,各种渠道五花八门的,那时候做的就是些投机倒把的生意,啥都做,本质么就是把东边儿的东西卖到西边儿去,赚点差价便罢了。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这岛上的特产还挺好卖的,就坐了船上岛来了,也正是那时,遇到了他一生中让他最难忘的女人。
“说起来她也算我的老婆了。”刘哥深深地吸了口烟,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思念....以及悲伤。我们看气氛不对劲就都没说话,静静地听着他的故事。
“她是岛上的原住民,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真的很美,虽然常年干农活吹海风,皮肤黝黑黝黑的,但明亮的眸子,还有那笑起来洁白的牙齿,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笑容”刘哥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夹着香烟的右手也似乎在颤抖着。
“后来我做生意就老往那边跑,时间久了,咱俩就慢慢好上了,她有个老父亲,也是老实人,也同意了我俩的事儿,而我,就慢慢的越来越少回家,就这么在这里定了下来。”
“这段日子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老爷子年轻时过得太苦,后来也就走得早,后来这个岛慢慢的人气旺了起来,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便合计着在这边建个渔家乐,赚点钱后便带她回老家完婚,再养俩胖小子,这辈子也就这小岛上过了,我也满足了”
刘哥说到此处,脸上浮现出一股红晕,也不知是酒精的关系,还是因为这一段回忆。
“那....那嫂子她人呢?”问话的是那男人的老婆,我心里一阵无语,这不长眼的女人,这不废话明摆着的么?肯定出事儿了呗。
果然,刘哥没有答话,抖了抖烟灰,继续讲道:“渔家乐渐渐的建起来了,来岛上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啥样的人都有。直到有一天,我去北海进货,离开了几天,再回来的时候,就....就不在了。”
“不在了?去哪了?”那姑娘又惊呼起来,连我女友都看不下去了,轻轻地拉扯了下那姑娘。你看看,这不长眼的的程度简直了~她老公也显得很尴尬,在那里讪讪地笑着。
刘哥第一次露出痛苦的神色,在我印象中这个一直豪放爽朗的汉子脸上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享受着平淡生活带给自己一点一滴快乐的那种人。
许久,他开始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回答那姑娘的话,还是只是在对自己说。
“去哪了?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跟着别人走了吧,一辈子没怎么离开过这个岛,遇到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想要出去看看也正常...只可惜要是我们当时有了孩子的话,应该也读大学了吧,模样就该和你以及东子差不多了吧,所以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亲切...可惜东子没多留几天...否则也不会碰到那事儿...明天你也要走了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说到最后脑袋突然转过来,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端起酒杯,打着哈哈道:
“这不家里有事儿么,回头等事儿处理完了明年再来玩儿呗,保准儿再住您这儿!”我故作乐观地说道,刚刚尴尬凝重的气氛也慢慢消散了,但酒兴已经没了,我跟那俩口子约好明天一起走有个照应,不麻烦刘哥了,再说车也坐不下,便各自回房了。
回房后便和女友聊起刚刚的故事,女友是一副心疼难过的样子,她不解地问我,你说好好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这样不辞而别呢?
我沉默了一会,只是告诉她,这是刘哥的故事,我们只能算知道故事的一半,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有那个女人才知道了吧。而且人生就是选择,一辈子都在做选择,没人可以说别人的选择是对是错,只是我们都有着选择的权利,当然也只有自己能承受这选择带来的后果,所以老天是公平的。
女友听完后也发了会呆,随即拍了我一下脑袋,笑着说道:“你这家伙年纪不大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说的话那么官方!真没劲,我只是想八卦八卦那女人的眼光而已,哎!”
大爷的,是你自己问我的好么,打我干啥...我苦笑着摇头,算了,不管了,明天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所有的所有,都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