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已深,不论你多么惧怕夜的来临,地球还是会转,这片天地根本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我看着身旁睡着的女友,她睡得很香,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也许是梦到明天离开的情形了吧。我没有睡,只是坐在床头发呆,算上今晚,我应该已经连续四天没好好睡觉了吧,无所谓了,等我回到家后再好好休息吧。
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响,带着股魔力一般,尽管我已经尽力撑开自己的眼皮,但这些天的精神压力和生病,还是让我渐渐地开始神智恍惚,瞌睡了起来。
“咚!...咚!”
一股奇怪的声响传进耳朵,让我突然间惊醒,女友也听见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我,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轻轻地下了床往落地窗那里靠近。
声音是从沙滩方向传来的,此时女友也凑了过来,我俩就竖起耳朵这么静静地听着
,可越听越不对劲,这声音就像是....
球和地面撞击的声音!
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多,这个时间点哪个闲得蛋疼的家伙在那里玩球啊!我心里嘀咕到。猛然间我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拿着手机往我的旅行箱旁边就这么一照!
这一看把我吓得大惊失色,一股寒意从脑门处顺着脊椎流遍全身!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只见旅行箱旁边空空如也,那只足球呢?!
“阿东?!”我不由自主地疑惑道,女友此时也看到了那诡异的一幕,听到我说出这个名字她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我连忙把她扶到床上,此时“咚!咚!咚!”的声音依旧传进耳朵里,我把她安顿好以后立刻开灯,不管怎么说,我知道我们此时需要光明。灯亮后我看到女友的脸,一阵的惨白,好在开灯后她也慢慢冷静下来了,只是抱着膝盖不住的颤抖。
我探身上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待在这里别动,此刻的我打算出去,想看个究竟,因为这声音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而且,虽然此刻我心中也是不住地颤栗,但我还是要去,这声音扰得我们心神大乱,如果不搞明白我估计就算回去了也会留下阴影!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功能,然后四周看了看有没有可以防身的东西,大爷的除了衣服,救生圈,生活用品外啥玩意都没有,于是懊恼自己咋不带点辣椒水啥的,没法子,只能这么出去了。
我刚要出去,女友拉住了我的手,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里透露着恐惧和无助,我转过身抱了她一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我就门口看一下,搞明白就回来,不会走远的,我保证!”
她点点头,躲回被窝里,我叹了口气,轻轻移开了落地窗。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空气似凝固住般的压抑,一跨出去我就感觉到一阵的恐惧,腿肚子都有点发软,摇了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在木屋的右边,离用餐地点不远的地方,我用手机照着,一步一步地往那个方向走去,路过另三间木屋,里面根本没有住户,也是一片黑暗,这短短几分钟的路,我却感觉到异常的漫长。
前面用餐处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几十瓦的灯泡,微微的亮着,果然,在那里有一个人影,正在把玩着一只足球,不过因为是背对着我,因此我看不出他是谁,我在想会不会是阿东,但立刻摇摇头打消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我虽然不是个无神论者,但我也不信能在我眼前活生生出现这样的事情,这又不是在梦中!
想到这里,我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然后放轻脚步,慢慢地向那个人影靠近。似乎是察觉到我的靠近,前边在用脚盘着球的人影也猛然间停下了动作,而这只足球也缓缓地向我这边滚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在一个孤寂的小岛,半夜两点,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你在昏暗的灯光下踢着球,远处是无边的黑暗。这画面,足够让人记住一辈子!
无语,这都些什么事儿啊!想归想,我还是缓缓的蹲下身子,接住那只足球,用余光略微扫了扫,确实是阿东的那只,但我的眼神仍然紧紧盯着那个背影一刻不敢放松!只见那背影缓缓地转过身来,我的瞳孔一阵放大!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刘哥,没错,这位在半夜里演绎出这么一出诡异画面的主人公,就是刘哥。这个最初让我觉得热情爽朗,但随着一天天过去,却又让我感觉到可怜,孤独,看不懂的男人。因为此时他背光,我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此时正看着我,这眼神看得我心里一阵的发毛。终于我实在是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先开口道:
“刘哥,你这是在干嘛呢?”
刘哥没有声音,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这让习惯看着别人表情对话的我心底有点发虚,许久他的声音才传来:“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正好沙滩上看到这个球,就玩了两下,你呢,怎么还不睡?”
废话!你这么折腾老子能睡得安稳么?肚子里在腹诽,可依然强笑着回到:
“我也一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对了,这球.....”
他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随手一指,说道:“喏,就那边,我在海边散步,就看到它在海里,被海水冲上岸又扯回去,觉得很有意思,呵呵,就捡出来,这还是阿东送你的,你怎么随便乱丢呢....”
他语调很沉闷,和平时的样子完全两样,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别扭,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我愈发看不懂了,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不合常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是谁把这球从我们房间里拿出去的呢?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突然跳出阿东的身影,据刘哥所说阿东那天将口信和足球留给了我,然后便遇难了,可如果真要和我道别,完全可以给我电话的,这年头谁还流行留口信啊?要知道当时我们是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的,况且,阿东遇难的事情都是刘哥传达的,这真的是真相吗?还是说,真相的背后,仍有一个真相呢?
“对了,你明天...也要走了吗?”
就在我皱眉思索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传来,钻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浑身打了个冷颤,猛地转头看向灯光下的那个人,这个可怜而又孤独的汉子,曾在我高烧时像亲人般照顾我的人,此刻他的音容在我看来却是那么的恐怖!
慌忙间我也顾不得假惺惺地客套了,抱起足球头也不回地就往屋子里跑,我深知有时候人类比任何的野兽恶灵都可怕,虽然我不敢确定,但直觉告诉我——跑!使劲跑!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背后似乎隐隐传来了一阵叹息声,接着又传来了他有些落寞的话语。
“墨老弟,明儿个老哥我就不送你了,以后要是有机会,记得回来看看我~”
粗犷的声音回荡在我身后,我没有回答,其实也没必要回答,不一会就跑回屋子了,轻轻地移开落地窗,文君似乎已经睡着了,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我松了口气。在旁边躺下。把球放在床边,深深地看了它一眼。但仍然不敢放松警惕,把所有的门窗全部锁好,严阵以待地坐在床边,听着一切的风吹草动,等待着天明。
今晚,不打算睡了。
终是熬到天亮了,故作镇定地拿着行李出门,我们直接找到了那一对情侣,踏上了回去的旅程,果然没有再见到刘哥,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对我来说也许反而是好事情,毕竟我也已经越发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回去的旅途很顺利,下船,打车,转机,一天的功夫,我们就回到了上海。
送完她后回到家里刚放下行李,接到文君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分手吧”我楞了一下,并没有问为什么。也许是这段经历对她来说太可怕,也许是她觉得该有自己的选择,我沉默着表示答应,电话便挂断了。
我的噩梦并没有随着回到上海而结束,而是整整持续了十四天,每晚睡着后都会做梦,然后吓醒,母亲看我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就询问原因,我略微说了一点,信佛的她说我是撞到脏东西了,硬要我和她去寺里拜一拜,我没有答应,因为我的信仰本就不是佛教,有了事情才去烧香拜佛未免也太功利了,菩萨能理我才怪。
直到后一次催眠课,程老师发现了我的异样,提出可以用催眠一试,在她的引导下我陷入了深深的潜意识,她水平很高,用的是经典的楼梯法,随后引导我进入了一间屋子,里面站的是和我有过节的人,我在催眠状态下和他们理论,争吵,和解,她告诉我一切都已结束,那里不再有任何人了,而当我刚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刹那!
我的左肩膀突然搭上了一只惨白的手!似乎是不愿意我离开一般!我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谁,就是那个折磨了我十几天的女人,我心中一片惊骇!头也没回跑出了屋子,关上门,在催眠状态下连续给这屋子上了三把锁!
后来我醒了,把经历的一切告诉我的老师,我问她,这究竟是鬼?还是我的心魔?
老师笑着告诉我,这不重要了,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已经被你锁在了内心的最深处了,不是吗?
那天起,我,没有再做任何的噩梦。
也许正是这一次让我对催眠这个技术产生了新的认识,也让我在心理学上的道路越走越远。
过了好多年,当我回想到这段经历时依然让我不寒而栗并且感慨万千。
进入我房间带走球的究竟是谁?阿东的失踪究竟是因为船难?还是别的原因?那梦里的女人,究竟跟着我想告诉我什么?还有刘哥,这个让我琢磨不透处处透着诡异的男人...
我找不到答案,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答案了。
只有那只足球,放在我咨询室里的书架上,时刻提醒着我,这一段真实。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么?
究竟是鬼,还是心魔?
我会记得,那个偏远的海岛,住着个孤独的男人。
是鬼可怕,还是孤独更可怕?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鬼;
但我却知道,
每个人心底处都隐藏着一份孤独。
第一卷《涠洲异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