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爷眼圈也是一红后,放下了酒碗,呆坐在那,不知道想些什么。
强子看看父亲余立,又转头看看刘三爷,脑子转不过圈来了。自己的事情怎么就又和亡故的母亲扯上了关系?
这一桌子人,根本就没有吃菜喝酒的气氛,强子吃了两口也停在那里不动筷了。
过了半晌,饭菜都快凉透,刘三爷才回过神来,长长叹了口气。
“终归还是命啊!”
也不嫌弃菜冷,也不再劝余立,刘三爷自顾自吃喝起来。
余立也被长叹惊醒,苦笑两声,再次灌了半碗酒下肚,只这两下就足有半斤多。
强子手动了动,到底没有再去抢父亲的酒碗,自己拿了块馒头吃起来,只是时不时盯父亲一眼。
沉闷的吃了半天,余立还是没有忍住,放下酒碗,朝着强子开口问道:“强子,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手里的小半馒头一口塞进嘴里,强子快速地嚼着,填了口菜,一并咽下,这才转过头来,犹豫半天。
“我……我好像已经死了。”
“因为拽摩托车,一块儿掉下了山路。身体都已经摔得稀巴烂,后来又因为一个面具,活了过来。”
强子的第一句话赫然吓了余立一跳,因为对这神神鬼鬼方面的事情根本不懂,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将目光望向慢条斯理喝着酒的刘三爷。
刘三爷慢慢将酒碗里剩余的酒喝干,又吃了口菜,这才抬起头剔了剔牙,瞥了强子一眼。
“在村口我开眼望了望气,差点闪瞎了老眼。”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似神非神,似妖非妖,似尸非尸……人气、鬼气、神光、星力、尸气混杂其上。”
“摸了摸骨,简直像换了一具肉身……筋骨强横又极有灵气,无论修道还是习武,无法形容的完美。”
刘三爷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瞥了强子头顶一眼,眼睛不自觉地眯了一眯。
“你那面具打哪来的?什么样?又是怎么作用的?怎么又招惹到小阴山阴司的人?”
强子被刘三爷这一番话问得愣住了,什么玩意都是?这么说来,自己真的不是人了?
“那面具啊?从县城一老太太那……抢的,人脸样,似哭似笑。”
“至于怎么作用的?不知道!”
“那面具把我的尸块还有魂体一块吸了进去,然后疼!非常疼!再然后我就活了……”
强子自己也迷糊着呢,知道的东西并不多,所以说得很模糊,刘三爷听得就更懵了。
一手狠狠揉着眉心,刘三爷另一只手便有些烦乱地敲在桌子上,虽然听得不明白,但也不是追究那面具的时候,“那伤了小阴山阴司鬼卒又是怎么回事?”
“人家鬼差来问罪,要将你拘回阴司。若有抗拒,即刻大开鬼门,发兵灭村。”
“啥?他敢!”
强子勃然大怒,猛然拍案而起,喀嚓一声,桌子碎了一地。
望着散落在地上的饭菜、碎木块,余立愣住了,什么时候强子有了这气力?
“他敢?哼哼,小阴山可是阳世阴司之一。有鬼牌在身的鬼差都有二三十个,那小阴山之主更是一位挂印判官!”
刘三爷瞥了强子一眼,话语毫不客气。
“更不提麾下还有阴军悍卒千名,厉鬼近百,把总数名,千总两位。这实力别说拿你一个小小的余强,就是这方圆数百近千里,无论僧俗儒道、妖鬼精怪,又有哪一个不惧他畏他敬他?”
“便是道庭正宗挂天师牌位的茅山天师,在人间地位也不过与他相当,实力更是略有逊色,你才多大的本事?!”
“啊?这么厉害啊?”
强子攥紧的手松了松,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但还是有些不服输。
“我的本事也不小啊!我能大能小、力过千钧、金刚不坏!即便干不过别人,别人也难弄死我!”
“金刚不坏?嘿!”
刘三爷嗤笑一声,撇嘴斜眼扫了强子一眼,“你那是神力灌体,并不是金刚不坏。别的不说,我就知道十种以上的方法能暂时破你法身!”
“你知道这世上各种诡异道法邪术有多少吗?只是打退一个小小巡逻鬼将,就值得你如此自大?李默忠那斯我知道,只是做鬼的时间长了些,连鬼牌都没有,也就只是个野生的百总而已。”
“咦?三爷你怎么知道那领头的叫李默忠?”
强子被刘三爷说得哑口无言,不自觉地转移起话题来。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现在的问题是那小阴山之主不知为什么,不欲善罢甘休,非要押解你回转阴司受审。”
没理会强子的话,刘三爷的脸上再次泛起了愁容,更有一丝愤愤之色,“即便是我说你是我茅山威盟天师道的外门弟子都没用,丝毫面子不给!他娘的李祥!”
刘三爷拍了拍脑门,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是了!那黄幡星现是不是你小兔崽子引起的?我说那李祥干嘛非要把你押去小阴山!”
忽地站起,刘三爷眉头一凝,绕着强子转了两圈。两只本来眯起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朝强子头顶望去,似是分辨些什么,刘三爷嘴里还喃喃念叨着。
“能大小,善变化,力千钧!神力灌体,星光罩身,鬼气弥漫,尸气人气混杂均分,真是见鬼了!”
“星神在上,尸鬼在下,人气居中,筋骨强横,灵性迫人!”
刘三爷猛地顿住,眼睛霎时睁得老大。
“黄幡星!黄幡星!黄父鬼?是了!这他娘的是钟馗祖师!”
“那面具就是黄父鬼尺郭戴的木魌!”
刘三爷一脸狂喜,绕着强子来回转圈,时不时还伸手捏上两把,眼睛都要放光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没有细想,现在才对得上嘛!要是老子是李祥,也非要把这小子给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去!”
“这下有救了!”
刘三爷猛地拍手大笑,随即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又不知从那摸出来支朱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三两下叠成一只纸鹤,放在手心。
强子望着那活灵活现的纸鹤,心下不自有些怪怪的。三爷那粗糙皱巴的手,居然也能干这么精致的活。
刘三爷没理会强子怪异的眼神,只是低头念叨了两句,随即张嘴轻轻朝纸鹤吹了口气。
说也奇怪,被刘三爷这口气一喷,那纸鹤两只翅膀一颤,居然自行从其手心飞起,绕着刘三爷周身转了一圈,缓慢隐形消失不见。
“唉?书上电影上不都是说要喷血才行的吗?”
强子挠了挠头,望着平稳迅疾地飞出门外的纸鹤,诧异地问。
“怎么只是吐口气,它就飞得这么快?”
“咦?你能看到?”
刘三爷施过术法,叙述了情由后,心下宽松许多,此时听到强子的话,更是抬起头笑眯眯得开口。
“哦!对,你现在不是普通人,自然能够看到隐身的纸鹤,怎么?想学嘛?能千里传音哟!”
“学它干嘛?呵……千里传音,现在有电话啊!”
强子呛了一句,觉得刘三爷到底年纪大,有些跟不上时代。
“电话?没电怎么办?又容易被监听。”
刘三爷心下轻松了许多,自然也随口回呛两句,随后朝一直沉默的余立宽慰了一句,“立儿放心吧!最多后天,我师兄弟们便会前来,一定会护住强子。”
“那一切就麻烦三叔了!”
余立叹着气,仍然满脸的忧虑,那小阴山来历越大势力越强,就越不好对付。
就算茅山是正道魁首,但人家小阴山也是正儿八经的阴司,并不是邪祟。
茅山的道长们即便看在三叔的面上管上一管,却也没理由为了自己儿子与人家死磕啊!
刘三爷是何样的人物,自然看出余立的心思,但也不说破,只是转脸笑眯眯地看着强子,就像看一个宝贝。
强子被刘三爷看得不自在,便站了起来,到门后取了扫帚准备清理一下地上的饭菜碎渣。
“小兔崽子歇着吧,不用你动手。”
刘三爷却喝住了强子,心中已经有所决定的他,自然想要表现一番。
虽然曾经答应过惠儿,不会引渡强子步入道途,但此时却非彼时。以强子现在的身份、灵性与根基绝对会引来四方正邪的窥伺,若不自身强大起来,恐怕以后也活不下去了。
喝住强子后,刘三爷自腰带上取来一张黄符,嘴里轻轻念叨一句,单手晃了一晃,那符纸便自行燃烧起来。
一股淡淡的阴风突然吹过,强子立时瞪大了眼睛,一个身穿寿衣的纸人样东西就这样堂皇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那纸人头戴瓜皮小帽,身穿长袍外罩对襟短褂,白得吓人的脸上涂了两抹鲜艳得腮红,两只画上去的眼睛咕噜噜直转,就如真人也似。
“这……这是啥东西?!”
强子指着那纸人,看得怪渗人的,比之前遇到的众鬼还要邪气。
阴司里那巡逻百鬼除了周身黑气缭绕外,倒也个个正常模样,就如真正的兵卒。
那鬼将更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除了最后那俩厉鬼露出的真身恶心了强子一下外,倒也没怎么被吓住。
“茅山九术之一,役鬼术。”
刘三爷指了指地上的残渣,那纸人便灵活麻利的抓起扫帚清扫起来,看样子极为熟练,想来平时没少干这事。
“这是我剪得纸化生出的灵鬼,打杂用的。”
“要学吗?”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