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酒馆人已不多,寥寥的两三桌还在低语细饮。姜南和郁汉卿捡了个临窗的位置坐着,点了一桌菜却并未多动,只是女儿红倒喝了好几瓶。
到了月上之时,酒馆内就只剩他们二人,伙计早趴在柜台上打起了盹儿。姜南实在过意不去,拉住郁汉卿倒酒的手,说道:“汉卿,咱们走了罢!小二哥也该休息了。”
郁汉卿已有些微醺,极力做出平淡的样子,却依旧掩不住满腹心事,挣脱掉她的手,猛地将酒灌了下去。喝得那么急,她知道却无法开解,只能陪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把一直不离手的酒杯放到一边,修长的手指按住了额头,一声叹息:“南南,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去府里给你过生辰,你总会分碗长寿面给我,那鸡蛋混合香油的味道,到至今我都还忘不了。”说着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灌下,声音却变得有些哽咽:“我们有着那样高贵的出身,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今天那一波又一波的人上来给你打招呼,面上是迷你的戏,眼神里的东西只有男人才能懂。南南…我好怕……我是这样的无能…”
姜南的心在这一瞬间揪成了一团,疼得让她想要流泪的感觉,也许因为他脸上缓缓滑落的泪,也许因为自己和她一样坎坷的人生。她细细嘬完杯里的酒,握住他的手,笑容无比凄凉:“汉卿,这条路虽不入流,但是能让我活下去。哪怕再尊贵的出身,再骄傲的心气,始终都是要认命的,这就是每个人的命!汉卿,你相信我,我会为了你护好我自己。”
她看着他,他也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她,她却不愿意郁汉卿看到自己的悲惨,勉强挂出一个笑容。
这一通酒吃完夜已极深,郁汉卿扶着半醉的姜南缓缓在月色下走着,街上早无人烟,耳旁皆是蛙鸣蛐叫。因着端阳节将近,家家户户大门前都是挂着菖蒲、蒿草,隐隐还能闻着辛香味。姜南脸色酡红侧头看向郁汉卿笑道:“你还记得有一年端午我们背着家人去废烽火台放孔明灯吗?”
郁汉卿抿嘴一笑,精致的五官分外好看,笑说道:“怎么不记得。后来你睡着了还是我背你回去的。”
“那你今天再背我一次好吗?”
郁汉卿见姜南停下脚步站在那眼睛看着他,就似讨要糖果的小孩子,模样天真可爱极了。他无奈摇了摇头蹲下身说道:“上来吧!”
月色朦胧,星光熠熠,姜南趴在郁汉卿背上心里暗暗想着,这大概就是诗里说的'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郁汉卿在德春园侧门前放下姜南,又为她理了理头发,正想说话,这时门一开伺候姜南的丫鬟喜娣迎了出来:“南姑娘你可算回来了,班子里晚上设了宴为你祝生,结果等到天黑透也不见你人,大伙便先吃了,这会子都已睡下了。”
郁汉卿见有人服侍姜南,也不好多逗留说话,交代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姜南却是扶着喜娣的手站在门前,望着郁汉卿消失的身影,有些辛酸的无声地叹了口气,空气便全是酒气。喜娣看了看那消失的人,又看了看姜南,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个不苟言笑的姑娘,露出那样柔情又有些惆怅的神情。
“南姑娘,进去罢!喝了酒不能站这风口上。”
姜南对着她微微一笑,正抬脚进门,却听身后有人道:“姜小姐。”
她楞了一下,徐徐回身只见来人有几分面善,只是一时有些记不起在哪见过。那人卑躬屈膝笑道:“我家爷知晓今儿是小姐生辰,所以备了份薄礼,还望小姐随我前去亲自笑纳。”
姜南酒劲已上了头,只晕乎乎捏了下喜娣的手,那喜娣看了下她脸色,倒也机灵。上前说道:“先生回去禀上,就说我家姑娘今儿吃了好些酒,再加上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亲自登门道谢。”
那人依旧彬彬有礼,说道:“车子就在几步远,不会耽误小姐多少时辰。还望小姐体恤我们这些下人的苦衷。”
姜南举目环顾,果真见街边树影下停着辆车子,黑灯瞎火若不仔细瞧,倒也不容易发现。她喝了酒,胆子要比平日里大些,又一想在这班子门口,量那来人也不敢胡作非为,便握了握喜娣的手,柔声道:“你在这候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随许朝阳步态缓慢向街边走去,那车远远就开了大灯,连带车内都亮起了灯。姜南一抬首,这才见车内坐着的正是褚枭启,她心中怦怦直跳,脚步不由得踉跄着往后退。
褚枭启却已下车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若无其事道:“怎么?很惊讶?”
她心里又怕又怒,眼眸惊讶地大睁,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呆了半响,刚想转身走,他的手已早一步抓住了她的腕,顺着那力道姜南不自觉反倒向前倾了一步,瞬间他们的身躯紧密无间的靠在了一起。
“郁汉卿一个人回家你肯定担心吧?不过你放心,我已暗中派了人护送他。走罢,去看看我给你的礼物。”他慢慢地贴近她的耳畔,呵气似麝,低沉的声音若枕边细语却带着无限柔情。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墨黑的眼里一片寒气,就像结冰的湖面,映着她的身影,那样的渺小而惨白。圈住她的那双手臂,似两根粗藤,她一动勒得越发紧,到最后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她隐藏着畏惧,愤恨地说道:“你要对他做什么?”
他眼中野兽捕食的光芒愈演愈烈,冰冷的声音象针刺入她耳中:“应该是你想不想我对他做什么?这世风日下,又是深更半夜,随时都可能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事情发生!”
他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她全身颤栗起来,连指甲嵌进手掌里也不觉得痛。她被迫跟着他摇晃着、踉跄着上了车,直至车子开出好几里时,她还隐隐约约听见喜娣在后面追着车子喊叫的声音。
褚枭启见姜南手抓着裙摆远离他坐着,他伸出手去抚她的脸,却被她猛然偏头躲了过去,他也不恼,拉过她一丝黑发把玩着。
车子在开往丹景山的盘延路上呼啸疾驰着,窗外是忽明忽暗的绿被植物。丹景山本是前朝的围猎园林,后来被官僚富商改成了度假别墅区,寸土寸金。
车子不久后停靠在了一幢灯火通明的西式别墅前,早已有侍从上前开了车门,褚枭启下车见姜南依旧垂头坐着,她三贞九烈的模样逗的他竟想发笑,他弯下身凑到她耳边戏虐道:“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抱你下来?”
她拢了拢心神,缓缓下车,走过诺大的花园和喷水池,进门是个宽敞明亮的客厅,四处都是金壁辉煌的装饰,降色麂皮沙发围着张天然水晶茶几,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直让人陷到脚踝。
褚枭启拉着她径直朝楼上去,樱桃木做的扶梯还泛着红润的光泽。她好似做梦一般,磕磕绊绊跟着他进了一间屋子,屋内只留着一盏幽黄的壁灯,姜南这才环视屋内,西洋软床,成套的孔雀蓝沙发,素色墙壁上竟挂着她扮演梁红玉的大幅照片。地上摆满了各色鲜花,红的玫瑰、白的海芋、粉的桔梗、紫的雏菊……各种香味混作一起叫姜南更是头昏脑胀。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所叫人都准备了些。这房子前些日子翻新了一遍,难免还留有些气味,所以用鲜花盖一下。”
她倒吸了口气,看向他带笑的面容,浑身一僵,整张脸瞬间惨白得没有血色。她只能用力地咬住颤抖的嘴唇,半响,才小声说道:“我想回家。”
褚枭启脸上已无半点笑意,看着似蹲雕塑的她,语气自然而然的冷起来:“你那戏班子算哪门子家?顶多是个落脚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姜南站在那里楞了一会,才仿佛明白了那话的意思,只觉得忽然有种凉意从头顶蹿到了全身,她抖得越发厉害,连牙齿都咯咯出声,满眼的泪再也忍不住泼泼洒洒的落了下来。
他缓缓张曲着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淡淡的冰冷的气息一下子压迫着她,姜南只决定他们离得那样近,淡淡的烟草和酒气似乎已经搅到了一处。她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终是退无可退,身体靠在墙上,背后有黏黏稠稠的汗抵在没有温度的墙壁。
她的反映逗得他很开心地笑了出来,这笑容有着孩子般的天真无邪,将手慢慢地移到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用亲昵的姿势贴在她的耳鬓边,低低地道说:“你这样子只会让人更想欺负你。”
姜南颤颤的偏着头,垂眼道:“这栗阳城里那样多的女子,你为何要如此为难我一个唱戏的?”
“因为我的心里装不下那样多的女子。”说着便吻上了她的唇,舌头用力撬开那不住颤抖贝齿,辗转吸允,双手紧紧搂住拼命挣扎的她,似乎要将那娇小的人活活揉进自己体内。姜南憋得慌的呼吸让她绝望恐惧,吸到的全是他的气息,意识仿佛都要凝滞了。她再也无暇顾及,对着他的舌便奋力咬下去。
他一阵吃痛放开了她,菲薄的唇向上弯起,是笑着的,可是深黑的眼眸是阴沉而凶狠,令人发觫的恐怖。
“这可是你先挑起的。”
她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他抛到了床上,她觉得一阵晕晕的,背心紧紧抵着凉凉的提花床单,身子从里冷到外。只发疯一般想挣扎,健壮的身躯却已压了上来,她忍不住地颤抖,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都在抖,手脚被缚住一般,已经动弹不得,衣服就那样一件件地被剥落。
最后的希望已是落空,绝望越扩越深,终于像是断了的琴弦“铮”地一声,从心底深处传来了破碎的声音。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他就冲了进来,那瞬间袭来的剧痛让她粹不及防叫了一声,跟着死死咬住他的肩膀,发了狠的报复。直至咬出了血珠子,深沉而绝望,泪反而不见了,悲哀到忘记哭泣、悲哀到拒绝哭泣。
他停下动作看着一脸死灰的她,俯身温柔又深情的吻着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而低沉,略略地有些颤抖:“别怕…..我会轻点…”
她只是无力闭上眼睛,眼前全部黑了,所剩的只有身上那不住随动作而来的痛,她绝望了,放弃了,全当自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