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看雒雪楞在雪地里,“雒雪姐姐,快到了,你害怕了吗?”
雒雪回过神,笑笑,“一下雪我就想吃羊肉,走吧,想来周王妃也不至于为难我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害怕的。”
“羊肉吗?一会儿回去,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要一点,雒雪姐姐喜欢怎么吃呢?”
“别叫我姐姐,就叫雒雪吧,我比你还小一个月呢,羊肉能要到吗?”
“真的吗?可你跟银烛姐姐差不多高了,她都十六了呢。”金盏围着雒雪转了一圈,“原来你比我还小啊,我不怕你了,原来还有点怕你呢。厨房有羊肉就可以要到,没有就只能等明天了。”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郡王妃住处,通传了一声,大丫鬟出来说正有事,先等着吧,得空了就召见。两人只好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被召见。一个时辰后,金盏已经冻得小脸惨白了。雒雪一看,知道是周王妃这是要给自己立规矩,害的金盏受连累。回身说:“金盏,我想起世子爷中午要写几个字,湖笔我忘了挂出来,你先回去,请银烛姐姐把笔拿出来。”金盏莫名的看着雒雪,雒雪使了个眼色“快回去吧,”又低声说“我穿得多,不冷的,你回去也不用找银烛姐姐,好好喝点姜汤。”金盏犹犹豫豫,看见雒雪脸色还好,雒雪用手握了金盏的手一下,金盏感到温热的手,知道雒雪还不冷,自己的手脚都已经冻僵了,看见雒雪使了使眼色,点点头走了。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铺了一层,雒雪还是一动没动,幸好自己没有穿绣鞋,即使是棉鞋这会儿也要湿透了,因为要长途跋涉,即使有船、有马车、有马,可还是需要一双能走远路的鞋,所以,雒雪一直都穿的是皮靴,里面是软软的皮毛,脚一点也也不冷。周王妃觉得这算是一种无可挑剔的惩罚吧,立立规矩合情合理,可这些也太小儿科了吧,自己曾在冰水里隐藏过一天呢。
屋子里的茶又过了三遍,王妃问:“世子爷身边的小丫头怎么样了?”
锦缎回:“还在雪地站着呢,没挪地方,没动一下,规矩很好呢。”“姑母,还是让她进来吧,冻病了,世子爷会不高兴的。”周姨娘轻声说,早上见过世子爷,就被夏姨娘鼓捣着一起来见了王妃,说明了情况。
“姐姐就是心软,王妃给雒雪立规矩也是为了世子爷好,这京城不比永济城,这里处处都是眼睛,她一小丫头犯错,丢的可是郡王府的脸。”夏姨娘赶紧说,恨不能就此冻坏了才好。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王妃召见,雒雪进去行了礼,也见过了两位姨娘,仔细回答了王妃的问询,等着王妃发话。王妃却起身给盆景剪花枝,等了好久,才说:“王府不比永济城,规矩不能错半分,不仅要伺候好世子爷,还要学好规矩。”雒雪在地上趴了半天就听见这么一句,赶紧应了。王妃摆足了威风,始终也挑不出错来,终于吩咐雒雪回去吧。
雒雪出了门,屋子的气氛才好了点。王妃皱着眉说:“这小丫头可不简单,半天看不出一点心浮气躁,事情说的头头是道,规矩也挑不出错,就凭她的样貌已经就够头疼了,还这样明白,你俩的日子怕是要更不好过了。不过,这丫头还小,你俩也要在世子爷身上上上心,等她大了,恐怕就很难辖制了。”两位姨娘郁闷的告辞出来。连请安都不让了,还能怎么上心?!
雒雪一看快到了午饭时间了,还是别去给庄侧妃请安了,下回再说吧。雪越来越大,似乎没有停的意思,走出西府的一个侧门,隔着一道街就是东府,看见世子爷骑着马从东府出来,突然看见雒雪。世子爷跳下马:“你没事吧,冻坏了么?”说着就解下披风要给雒雪披上。雒雪赶忙拦住:“我好着呢,你快穿上,我穿得多,一点都不冷,世子爷怎么出来了,是到西府有事吗?”世子爷还是给雒雪披上“我刚回去,看见金盏,没见你,就听她说你在雪地等着召见,就赶快过来看看。”
“王妃已经见过了,并没有为难我。回去吧。”
“已经出来了,我带你去吃涮羊肉,京城有一家,味道一绝。”
“行吗?别到时又让人说我没规矩。”
“你的规矩是听主子的话。走”说完世子爷一把带着雒雪上了马,准备走,“不要,我想乘车,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有我,怕什么,我就是让他们看看,我韩静之的小丫头就是这么跟主子一样没规矩。”扬鞭,跑马。
到了一家不太大的小楼前,上面写着陈记羊肉馆,里面已经满满的都是人,小二过来招呼,“呦,是世子爷,您回京了,您可有些年没回来了,还是请您进内堂吧,一会儿掌柜就来。”韩守中一点头,牵着雒雪往里走,原来看着不大的门脸,穿过小楼,往后走去,才别有洞天。进了内堂,到了一个小院,里面布置得古色古香,屋里暖洋洋的,韩守中点了全羊,小二就忙活去了。雒雪解了斗篷,坐到旁边的软榻上,揉着腿,站了一上午还跪了好久,还真有点乏。“世子爷,这地方真好,怎么不见伺候的人呢?我可站不住了,我不伺候你了。”韩守中也过来,运了功,掌心带着热度按在雒雪的膝盖上揉着“你歇会,我不喜欢人伺候,所以没人过来,今天我伺候你,你就安心歇着吧。”雒雪抿着嘴笑,歪着头睁大眼睛,圆圆的酒窝跳了出来,“那我可听主子吩咐,今儿不伺候你了,我当一刻的主子。”韩守中也笑:“行,今儿你是主子,我是跟班,随你吩咐。”雒雪假装的咳一声,一本正经沉声道:“小中子,给本姑娘倒杯茶来,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呢,就罚你去给我取坛酒来。”韩守中起身,揉着雒雪的头发,捏了捏鼓鼓的小脸,“得令,不过你这样有点过,我取来酒你要喝么?你会喝吗?”
“小看我,今天不醉无归,看谁先趴下。”雒雪歪着头要躲过世子爷的手,没得逞,嘟着嘴。
一会儿上了羊肉,两人一边吃一边喝酒,韩守中看见雒雪一边喝酒一边掉眼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还想着要护着她,这才刚开始,就受了别人的折腾,小丫头懂事的不肯说,可还是有点脾气的,借了酒闹一下也无妨吧,自己好好照顾她也就罢了,于是由得雒雪一杯接一杯的喝,等喝了十几杯,就有点不敢让这小妮子喝了,想找个话题,偏偏自己也不会哄人,找不到什么话题。雒雪有点醉了,一手托腮,红着脸,红着眼睛,喃喃自语:“爹爹,我现在比你能喝了,你那份我替你喝了,弟弟那份我也喝了,你和娘好好地,别牵挂我俩,我现在吃的好,喝的好。”韩守中听不太清,偶尔听见爹爹、娘,知道这小妮子肯定是伤心了,把雒雪揽在怀里,雒雪推着韩守中,没推开,已经失了气力,就由着他抱着,嘴里还在咕哝着:“爹爹最喜欢的那首词是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我都忘了,爷,这个天下虽大,却没有我的家;这个世上人虽然多,却没人在疼爱我了,不管走到哪里,不管什么季节,都没人记挂我啦,没人呵护我了。”韩守中感觉到肩头的衣服湿了,心中一阵酸涩,这个傻丫头,很少哭,都是扬着笑脸,不肯露出半点委屈的模样,即使因为海洪帮那么生自己的气,也不肯落一滴眼泪,如今这成串的泪水灼伤着韩守中的心,痛的难以自抑,“傻丫头,以后我疼爱你,我给你一个家,别难过了,你说,谁让你难过了,我们去折磨他们。”雒雪听到世子爷哄孩子的话,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抹着眼泪:“你骗小孩子呢,最折磨我的人,是你,怎么让你难过?除了你,没人欺负我。今天下雪,我想起了爹爹,所以有点难过。”韩守中无语,只是紧紧拥住雒雪,不管她想推开自己,不管自己对她来说是不是折磨,就是不想放开,他真想说,雒雪,我不是骗小孩子,我是真心真意要疼爱你,给你一个家,即使现在的你还不能接受。可看见她脸颊绯红,醉眼迷离,红润的嘴唇泛着一片水光,温热的气息那么甜美,像羽毛落下,浑身一僵,喉头一紧,全身的血液都向下涌去,舍不得,也赶快松了手,悄悄地向后移了移,生怕雒雪发现自己的不堪,默默的运功,端着酒杯掩饰。雒雪被世子爷松开,没有发现世子爷的异常,“我喝醉了吧,竟然又哭又笑的。都是被你折磨的。”韩守中看着雒雪弯弯的眼睛,心又怦怦欢快起来,暗说,又哭又笑,折磨我的人也是你呀,哭的时候,像要把我的世界毁灭,笑的时候,又觉得万事万物都这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