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庸呆呆坐在地板上,正前方两扇木质拉门敞开着,门外是木质的长廊,木质地板下面两排台阶,台阶到地面连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只栽着一棵柳树,其他就是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这里的住宅和大夏不太一样,比较低矮,基本都是平房,造屋的材料虽然也是木质的,但是大夏喜欢用粗壮宽阔的木材,比如一定会有几人抱的立柱和大梁,而这里全是切成一片片的木板,这种房子怎么住的习惯呢?要是老婆来这里,肯定要成天皱眉头吧。
“唉”他又叹了口气。
昨天前田和服部来看他,顺便给他送了点家里常用的物品,他才知道,这里经常会发生地震,所以用薄一点的板材筑屋,减轻地震时造成的损害。想到地震,大夏就很少发生地震,偶尔发生一次,连天子都要下旨自责自省,真是得天独厚的辉煌之地。
这几天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得好好想一想,有些已成事实,就只能往前想方法,有些是即将要发生的。
今天八月十三。八月十一,两天前,大友宗延送的两艘大船,把河源道长平安送到了界港,他们一路经过的海峡并不宽阔,经常会看到两侧的陆地,那片海叫做濑户海。
当天上午到了界港,翻过一片绵延的和泉山丘陵,他们就到达了河源道长的居城八上城。界港一上岸,掌旗马骑大久保正胜就展开河源氏的家徽,威风凛凛地在前方开路,向领民宣告本家领主的权威。
路上所见到的平民倒是十分崇敬河源道长,即使远方水田或山上劳作的人,远远望见河源家徽旗帜,都会下跪致礼。
只是这家徽让吉良庸一路上端详了好半天,实在憋不住膨胀的好奇心了,他才去问了河源义久,当时河源义久先是眼睛一张,若有所思了一下,然后无比自豪地答道:
“吉君好眼光,本家家徽正是王室所赐的五叶牵牛花。”
其实就是后排三朵牵牛花,前面伸出五片大叶子。吉良庸忍着笑陪着赞美了几句,心里却想
“还是老邝那旌旗上锈的大大的‘邝’字来得霸气,我以后要是定家徽,就把自己的姓填上,上士下口,逢凶化吉的吉字,多好。”
河源道长的八上城居城造在一座山坡上,是这座城的最高点,其余的武将都在居城城墙外建造宅邸,有高有低,半山腰也会住几家,前田就住那里,有远有近,住的远的据说有五里左右,武将宅邸之外才是平民区,那几个远的武将宅邸就会跟平民杂居在一起,当然会用围墙隔开。
下午刚进城,河源道长就赐给吉良庸一处宅院,就在他居城脚下五百步,河源义久带着吉良庸去看的房子,告诉吉良庸这房子是他们家所有,房子挨着和泉山下来的一条小溪建造,风景颇为优美,河源道长有时候会到房子里来品品茶,喝喝酒,听听弦乐啥的。
吉良庸连忙答谢,虽然心里觉得不太妙,这房子正门就对着河源的居城,老头在山上一眼就能把这房子看个清清楚楚。这感觉,像是洗澡被人偷看还不好意思喊。
河源义久还稍微给吉良庸提了点醒,例如后日就要召开家会,家督直辖的旗本和家中少中以上的武将都要出席,再做了一下家内官职介绍,少中、中老、家老、副将,其实还有无数个名称,但是吉良庸只记住了要出场的那几个,不是他记性差,是扶余话听起来太绕口了,感觉官越大发音越简单,也最容易记住。
“后天的议程,由于主公在外两月有余,因此事情比较多,各位要自己备好午饭,因为河源家以节俭为传统,中饭只提供两个麦饭团。”
听到这里吉良庸只好点头,想想河源道长在大夏这一路,好像开销都是花他吉良庸的银子,真没见过他自己掏腰包,不禁恍然大悟,说有钱人扣,有权的也挺扣的嘛。他连忙转过头吩咐吉安后天把午饭也一起做了。
河源义久另外还暗示吉良庸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在家中的职位和职责,届时他父亲可能也会做安排,无论任何职位,都是他父亲精心考虑的安排,他务必要接受。吉良庸当然不敢反对。
河源义久走后,吉良庸就打扫庭院,收拾房间,分配屋子,查看行李,忙得不亦乐乎。等晚上他现在这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久违的稳定感让四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吉良庸看看略大一些的满柜,真想让这小子叫爹,可还是忍住了。
他把房间分配好,到底是主公的宅子,房间足够分的,蕊儿靠着他的住一间,他的房间夹在蕊儿的和倩儿的之间,吉安和满柜在另外一面,他自己没住最大的那一间。
他把收拾出来的所有跟柯丽儿有关的物品,都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间大房里。他以后都会有这个规矩,他的宅院里,最大那间正房永远留给柯丽儿,第二大的永远是倩儿的。
第三天一早,吃饱了早饭,怀里揣着四个吉安做的大饭团,吉良庸就穿戴整齐上山了,吉安抱怨说来不及发面,否则一定给他蒸馒头,所以吉安带着两个孩子和他一起出的门,他往北走上山,吉安往南走去集市,据说要赶早才能买到好东西。
河源道长居城的山门前,除了河源义久,其他几个大夏一路来的老兄弟,都在门前等着他,回到扶余他们都把帽子摘了,吉良庸看看除了服部,一个个都是老鼠啃过的西瓜似的,心中升起一股纠结,他们难道是来抓自己剃头的?
前田利纲的职位估计满高的,一路走过去的人,十之六七是主动向他打招呼的,他主动低头致礼的不多。这群家伙看到吉良庸远远来了,果然像一群猫抓老鼠一样哄的一下围了上来,把吉良庸拖到一块石头上坐好,摸出一双木拖鞋让他换上,吉良庸这才知道原来进了河源道长居城就要脱鞋子,然后再爬几十级台阶进议事厅,穿了靴子不准上去。
吉良庸只好换上木拖鞋,一边想着这跟大夏的风俗习惯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在大夏这不穿鞋衣冠不整的别说见天子,见长官都算大不敬,严重点革你职,打板子算轻的。
爬了几十级台阶,吉良庸本来以为到了,看边上好像有开会的大殿嘛,服部跟他说还没到,这里是中山门,边上的房间庭院是河源义久起居室,那大殿也是河源义久代行家督时候的议事厅。吉良庸点点头,地方不大,规矩还真不少哦,一套一套的。
又爬了整整一百多级台阶,才到河源道长的议事厅。吉良庸感觉小腿都麻了,还好议事厅门口摆放着茶水,众人都在那里饮过茶后才进内厅,吉良庸喝了一杯,感觉有点甜味道还不错,想再喝一杯时,已经被大久保拖着进去了。
这议事厅就有点大夏的殿堂的感觉了,吉良庸比较了一下,天子朝堂他没资格进过,刑部大堂他去过,这里不能跟刑部比,刑部那殿的立柱都是五人抱的呢,里面也比这里高,到处描龙舞凤金碧辉煌的,相比之下这里太朴素了,他转了一圈,总算看到有图案的画了,定睛一瞧,还是那五叶牵牛花。
河源道长的议事厅,大概也就跟吉良庸的商铺大厅差不多吧。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发现自己实在是太显眼了,他穿的和这群扶余人不一样,人家都是半袖,他是全袖的长袍,裤子也不一样,人家裤管空空垮垮不扎裤脚,他裤脚绑腿扎得有模有样,一副出远门的样子。
还有就是兵刃,这些人除了手上或者腰里一把长刀,腰部上方还斜配一把短刃,而他自己就斜配了一把长剑。
“不行,得找个阴暗偏僻的角落里坐下,否则太惹眼了”,正想着,大久保已经把他拉过来,在最右侧靠墙处,跟着前面人坐成了一排。吉良庸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扶余这鸟地方连个凳子椅子都舍不得配,坐地板让他很不舒服,这得要把腿给盘起来,他经常骑马,腿有点罗,这要合起来还要叠起来真是吃不消。
他正在试验各种姿势好把握舒适度的时候,河源道长进来了。议事厅瞬间鸦雀无声,只见众人倾身双手俯地,头往下垂,洗耳恭听主公的训示。
整个一上午,吉良庸只能靠双眼去看,靠脑子去揣测,除了辨别是哪里发出的声音,他的耳朵已经失去了作用,一会听到这个人嗡嗡嗡,一会听到那个人叽里呱啦,不过,要是大家一起笑,他当然也会跟着点点头,陪着一起笑。
河源道长两个月没开会了,这一上午谈的事情有点多,一会左边的人站起来汇报一通,一会中间几排有人站起来说一阵,还有互相争论的,那种叽叽喳喳,吉良庸开了五年商铺都没见过这么吵的。
有时候河源道长会抛几个问题出来,会引起大家的思索,就跟他在大夏老打击吉良庸那样,只要看到大家沉默,吉良庸就能体会到他们的无力和困惑,于是心里就莫名得满足。
又看到河源道长开口说话了,还拿手里的扇子点了点几个人,眼看左边众人又开始沉默了,吉良庸忍不住又一咧嘴。他一抬头,没想到河源道长的眼睛正好朝他这里看来,两人眼神也就电光火炽般的一对,吉良庸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低下头。
还没反应过来,前排有个人起身,踩着地板“噔噔噔”得过来,把他给拉出了队伍,紧接着厅内众人一阵哄笑,原来他被前田这么一拽,怀里包饭团的布裹,掉了出来。
随后他就被前田连人带包送到了河源道长面前,此时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副无能为力的苦脸。河源道长其实没那么严肃,示意吉良庸坐下,然后厅里众人都盯着这个包裹看。
这时河源身边的一个侍童,上来解开了包裹,展开一看原来是四个硕大无比的饭团,厅内瞬间响起笑声。知道主公只给两个饭团,但是没见过恨不得把锅都扛过来的啊。
这侍童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挨个扎了扎,看看银针上毫无异样,回身向河源道长点头,河源示意把饭团呈上,到了面前他也顽心一动,捏起一个就啃了一口,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河源道长嘴里“砸吧砸吧”嚼得有劲。
“味道很不错啊。”只见主公一边笑眯眯地评价着,一边挥手示意分给大家都尝尝。
此时吉良庸刚定下心来,还没看清河源道长的动作,厅内众将已经人传手递,一人一把,顷刻之间就把饭团给分光了。
有个脾气颇为豪爽的家伙边吃还边说,河源道长听了不住点头,他手上也没耽误吃。
吉良庸眼睁睁地看着中午饭就这么被薅光了,只能无奈地抬头看看河源道长,河源道长还在津津有味地啃,一手挥了挥扇子示意爱徒稍安勿躁,有啥事吃完再说。
等河源道长啃光,示意儿子义久可以开始了,边上憋了很久笑意的义久才正了正脸色,起身上前,宣读了跟吉良庸有关的训示……
想到这里,吉良庸,其实现在要改称吉川元庸了,起身走到房间一角,把那张吃饭的茶几给拖了出来,重新又回到门口,背靠着这茶几,换个了舒服点的姿势。
吉川元庸继续发着呆,回响着老师兼主公对他的安排,
昨天下午老师去了志纪神宫,请天道神官为爱徒兼新手下赐名,直到出来后,听了服部解释,吉川元庸才知道天道原来是扶余国内信奉的宗教,他本来还以为是老庄说指的天地之道。虽然大家意思是相通的,但是总有上当的感觉。
神官卜乩,得了一个川字,老头很满意,河川本是同意,川乃奔腾之河流,更多了些生机。
吉川元庸也满意,他也不敢反对啊,这老师跟上辈子欠了他似的,护送他,指点他,帮他逃难,给他希望,还给他宅院,就连老邝没见过这老师,都感受到河源道长对自己的一片栽培之心。他根本没理由挑三拣四。
他看了看地板上放的任命状,读了一遍自己从今以后的新名字,其实河源道长请来什么神神道道的字他都能接受的,当然只是现在说说而已。
回来路上他看到一户宅子上写的户名,居然有个尻字,奶奶的这是屁股的意思,说明这天道还是有灵的,没给他这个堂堂正正浩然正气的男儿安一个魑魅魍魉虚头巴脑的字。
“吉川元庸,”岳父母给他和柯丽儿配过生辰八字的,中上合,他原本的八字批注里,丰木蓄土,火旺水枯,火土木过旺,少了象征权财的金,也缺点象征运势的水,这个川字一来,运势看来也能到了,权力和财富,就靠自己将来努力拼搏吧。
任命状里,他现在的职位,是家老。回来的路上,前田、服部等人纷纷恭喜他,原来河源道长对属下的赏赐和要求是非常严格的,虽然从不小气,但是一下子把他提拔到家老,还请神官赐名,前所未有的事情,今后河源家只有不到十个人,是他吉川大人需要主动行礼的,其他见到他都必须主动行礼,然后这帮人说完,就示范了一下如何行礼。大路上搞得他收小弟一样,极有面子。
河源道长现任从二位内大臣,举足轻重的官职,所以他的家老,在别人家的领地上也是高高在上,只要礼节不恭,对方家老他都可直接责罚,平民他甚至可以直接砍杀。吉川元庸摇摇头,滥杀无辜那是小人所为,刚当上官就耀武扬威,暴发户才这么显摆,他可是世家子弟。
想起家世,他领取任命状前,河源义久作为少主,宣读了吉川元庸易名和提拔的理由。义久说扶余文,服部在身后再述一遍大夏文,估计是照顾吉良庸的听力,或者是特意说给他听。
第一条就是家世显赫。他父亲的名讳也被宣读了出来,“大夏朝太宗武帝征北将军府先锋大将吉公昌法之子,吉公于碧蹄馆之役破我扶余辰韩联军,击溃大海人王子殿下阵,阵斩王子殿下副将忠义公平讳清佑公。”当时吉良庸替老爹脸红了一阵。
听到这里的时候,满厅肃静,众将大气都不敢出,果然听到河源道长打断了一下,训诫到
“溃我王师非我扶余之罪,这是天道所示,所以有清佑公舍生替死,以身殉道提醒我扶余后人莫要逆天而行。诸位须牢记大海人大王殿下的训诫,败我者非敌,强我者为师!否则我们扶余没法走上辉煌之路!愧对列祖列宗,天道之神!”
听得众将毛发悚然,伏地拜服,拜了道长,转了向又来拜吉良庸,吓得吉良庸连忙伏地磕头,结结实实还了一个大夏礼。起身之后吉良庸琢磨着,老师也太会扯了,这明明是征北将军长孙敬德的功劳,活活生搬硬套给了他老爹,不过想想,他老爹也的确当得起,没他老爹这么拼,长孙将军会对他这个后生小子如此礼待有加?
服部陪他回家走了最后一段,告诉他扶余国内是非常讲究门第出身的,可能比大夏还讲究。战场之上出身偏低的人甚至都不能攻击出身高贵的人,如果双方都强调门第荣誉的话,“吉川大人今后会有很多机会去表现自己,你的家世出身一旦被敌方所知,对方名门子弟都会来挑战你,以你的身手和谋略,必定大展前途!”吉良庸听了顿觉不妙,这他娘的不就成了靶子了嘛?
吉川元庸放下任命状,回想当时河源义久接下来对他功劳的评述,协助主公侦听军马金石走私事宜,智取关卡毫发无损,处于险境绝不滥杀无辜,身招构陷却始终有忠臣义士襄助。听到这里,河源道长又打断了,又发了一段感慨,大致意思是说
“即使和忠臣义士为敌交战,也是人生的幸运,要时刻铭记强我者为师这段王训;与小人同流合污,你身边的人只会渐渐远去,弘文大王就是例子。”
牛名深、牛忠望、吉安、邝自立这些不惜生命帮助吉良庸的忠义之士都被道长提及,
“牛家父子的忠义,不亚于清佑公的忠勇啊,”吉良庸发现,大海人王子,平清佑好像是老头最在乎的人,他听到无数遍了。
底下众将纷纷点头,接着老头把严淑儿帮吉良庸遮掩的那段也抖了出来,
“大夏盛世净土,循礼教化,连山野妇孺都明白忠义礼智这些道理,你们一定要谨记,书本与刀剑,都是武器,孙子兵法曰:‘攻心为上,攻敌为下’,切记!”
但是老头说这段的时候明显没那么严肃嘛,说完还看看吉良庸,脑子快的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听到有人在笑,老头也笑了,当然大部分人还是没明白里面的奥妙。
吉良庸这才发觉自己太实诚了,怎么把一个姑娘对自己的好感和帮助这段都给抖了出来,还好不在大夏,传出去这姑娘没脸见人了。于是他只好伏地自嘲道
“多谢主公教诲,当时,元庸的确对这村姑,使用了‘攻心之计’。”
河源道长听完就哈哈大笑,连扇子都掉了下来,厅内众将听服部高声翻译完,“哦”的一声,笑得人仰马翻。吉良庸也禁不住乐了,看来这女人啊,是男人们永恒的主题,没有之一!
想到这里,吉川元庸禁不住把袖子里的黄布袋拿了出来,看了一会,又默默收了进去。
他继续回忆家会的场景,那之后,才是重点。
义久在这里提到了安东右近,安东国光两个水军头子的功勋,河源也继续予以勉励。吉良庸发现这位老师有个特点,当众从来都是褒多于贬,只有私下里才会责备,很会当官,更会做人,怪不得这满屋五大三粗的手下服服帖帖。
岛津家的颜面,是被吉良庸和前田利纲挣回来的,说到前田利纲的时候,似乎前田这家伙人缘比较好,义久一说完,大家就嘻嘻哈哈跟前田利纲开起玩笑来,也有人跟坐在最前方的一个老将打趣,这老将左手捏着下巴,一副止不住得意的样子,吉良庸仔细看了一下这位老将,这应该就是前田利纲的父亲,家老之首的前田利政了吧。其实都不用猜了,利纲跟他长得就跟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众人都没见过吉良庸身手,听说头阵他打的,而且骑射命中,关键主意还是他出的,有人诧异,也有人想开开眼界,有人站起就说,萨摩岛津家的武力,自称西国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能胜过他们,的确少见,前田利政也发话了,问主公能不能搞个比试拉出来练练?
吉良庸一下子脑子就大了,他这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全靠吃老本的本事,哪能经得起这群大黑粗的推敲?河源道长挺爽快地替爱徒答应了,反正又不是他去打。吉良庸俯身听命,起身的时候,他明白让这群武将信服,光靠老师捧远远不够,他必须拿得出自己的真功夫,摔下来眉毛撑不住,只有靠手撑。
中午他只能吃河源道长配的麦饭团子了,果然就两个,没嚼几口就没了。河源道长和大家一起在议事厅吃的,他肯定吃饱了呀,吉安一整碗米饭捏一个饭团,就怕主子饿肚子。
吃饭的时候,大家虽然有说有笑,但是没一个人挪位置乱窜的,有脾气豪爽的让服部问吉良庸吃饱了没有?吉良庸摇摇头,有人赞吉良庸那饭团份量极大,而且味道不一般,问他怎么做的。
吉良庸回答是自己的家臣做的,“这种味道整个八上町都做不出来。”那家伙意犹未尽地怀念着。
然后前田就惹事了,他提议说要不晚上就去吉良庸家里再尝尝,他一说完,大家的眼睛就齐刷刷地看着河源道长。前田自觉不妙,他老爹瞪了瞪他,吉良庸一切看在眼里,连忙出列请主公同意,算做他初来乍到,请主公带家臣一起来小酌一下。
河源道长听后微微一笑,“我就不去了,请少主代行,诸位自便,莫要饮酒闹事即可。”话音一落下面就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想到这里,吉川元庸又仔细体会了一下,作为学生,他和老师之间有缘分也有默契,即使是老师的接班人,也对他笼络有加。不过作为家臣,他对主公的了解还是停留于表面。
陪着主公走,不能只看到他喜悦的地方,更要体会他的其他情绪,要替他分忧,万万不能触及他最忌讳的地方。还好他有在大夏官场上的阅历,属下私自结交抱成一团,显然不是主子乐意看到的,凡是都要主子点头,这才是为臣之道,前田利纲还嫩,不像他老爹有城府。
所以中午议事结束后,他刚到家就仔细看了任命书,还好都是大夏文写的,扶余没有自己的文字,他完全看的懂,易名吉川元庸,立户家老,赏赐立花川宅邸,原来边上这条小溪叫立花川,还要担任主家旗本的弓术教师、骑术教师,担任主家及诸将子弟典籍教师,教授大夏文字,可聘家臣六名,子弟可与主家诸将子弟伴读。年俸禄200贯,半年评定一次。
吉川元庸看了半天,想了一会,他觉得还有一些事情不太明白,也许等晚上其他家臣来吃饭,说不定人家会主动告诉他一些答案。不过,他做了一个勇敢的决定,有看不懂的,他要直接去问老师,即是感恩,也借机表明态度。
卷起任命书,叫来吉安帮自己换上刚刚主公送来的服饰,吉安这小子就是悟性高,吃穿住行样样精通,一会功夫,吉川元庸就整装成一个河源家武将的模样,大摇大摆出了门。
走出大门的时候,吉川元庸猜想,如果道长就在居城赏景,说不定早已看见他这幅行头来拜见他了,估计心里在笑吧。吉川元庸一边走一边想,其实扶余和大夏都一样,语言再不通,都是一样的人,为人处世只要做到位,跟着赏识自己的伯乐,一定会有光明的将来。
迎面走来一队巡逻的士卒,领头的看到吉川元庸,虽然面生但是袖上纹着家老才配的河源家徽,立马带队单膝跪立行礼,吉川元庸左手一抬,擦身而过停也不停,大步流星向八上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