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突然想吃东街那家的面窝,阳儿啊,去帮母亲买来好吗?”
“母亲,阳儿去给您买,您躺好,睡一会吧。”张晨阳给母亲盖了盖身上的被子,就出门去。
门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张晨阳踩着有些泥泞的小路,向着东街走去,内心沉郁如同这乌云密布的天气,为什么,为什么他和母亲小心翼翼的做人、做事,处处忍让、事事妥协,可还是有人欺辱他们,到底他该怎样做才能避免这些伤害,是继续畏畏缩缩,还是……
想起昨日看见的那一幕,母亲凄惨的模样,身上块块的淤青,还有母亲的痛哭,这一切一切都使得张晨阳小小的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他的脸上也不知是淋下的雨水,还是眼中流出的泪水,模糊了他前进的方向。
就这样一路上张晨阳都神情恍惚,买了面窝,连找给的钱都没有拿就往回走。回去时的脚步要比来时急了很多,因为不知怎地,他突然心慌的很,眼皮也跳个不停。
回到家门口时,张晨阳的鞋子已经湿透了,因为一路上他不知踩了多少个水坑,可怀里的面窝还是热的,也许此时他的身上就只这一包面窝窝处还有些热乎气,其他的地方都是冷的。
当他推开家门的一刹那,那冷变成了冰冻,冰冻了他的身体,冰冻了他的心脏,冰冻了脸上的雨水……
母亲的身体吊在半空,那件红色的嫁衣仿若被鲜血染成的,风从开着的门吹进来,吹动红色的嫁衣,张晨阳看见母亲变成了一只蝴蝶随着风飞出门去,他扑上去,却绊倒在门槛上,额头渗出了血渍,他昏昏沉沉的看着那只蝴蝶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胡兰香吊死在那间租住的破旧房子中,结束了她悲催的一生,她的善良也好,软弱也罢,值得同情也好,应该谴责也罢,总之她决定解脱自己,可张晨阳却还要活在这世间,面对母亲的离去,他悲痛、愤恨又无奈,捧着一捧捧的黄土将母亲亲手埋葬,心里的疼化成一滴滴的血流进心里,眼中却无半点泪水,那种感觉在他的记忆深处埋藏了一辈子。
十日后回到赵府,赵老爷和赵平安尽力的安抚着张晨阳,可此时的张晨阳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悲痛中,他一遍一遍读着母亲给他留的绝笔信,眼泪像决堤的河坝一般止也止不住。
晨阳,吾儿:
原谅母亲的软弱,这世间有太多的残酷,母亲实在没有办法再去面对,故母亲选择了彻底离开。母亲知道,自此之后你将会活的更加艰辛。也许你会憎恨母亲的无情,可母亲活着何尝不是你的一种累赘。
母亲这一生有太多的悔恨,可母亲从不后悔生下你,你是母亲身上的肉,是母亲一切的希望,以后的生活不管有多难你都要咬牙坚持下来,代母亲一同活出个样出来,记住了吗!
下面的地址是你亲生父亲的地址,如果有一天你在这里遇到了不可解决的事情,不妨去找他,我相信虎毒不食子,他再怎么样也还是你的父亲,不会置你于不顾。
挚爱的吾儿,母亲游魂难定,唯尔平安康乐!
母泣泪诀别!
东北奉天省镇安县牡丹街26号,张家衣帽行。
夜已深静,张晨阳坐在床边的地上,没有一点睡意,手上母亲的诀别信早已经被他的泪水打湿。
他好恨,恨这世间一切的不平,恨老天如此对待他那可怜的母亲。最后他把一切的恨都归结到了具体的一个人身上——刘三。
张晨阳轻轻的离开房间,将门关好,沿着当日王杂耍和他一同走过的路——赵府的密室。
很久没有开锁,但手艺没有丝毫的生疏,密室的门锁很快就被张晨阳打开了。
走进密室,当日的情形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王杂耍对他的恩与绝都像一场戏一样在眼前一幕幕的上演,那被挑手筋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也仿佛再次涌现。
赵老爷对他有着再生之恩,可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刻骨的恨意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
张晨阳走近案桌,伸手拿下来那把“双蛇刃”,别在腰间,然后悄悄的退出,关上门,将锁原样锁好。
第二日吃过早饭,张晨阳借口身体不适,没有与赵平安一同去听课。趁着没人注意之时,他拿着那把“双蛇刃”离开了赵府。
张晨阳来到码头,稍作打听就知道了这个刘三的住处。
当张晨阳用刀划开门栓时,刘三还在被窝里做着梦呢。当刘三感觉脖子处凉凉的,用手推了一下,没有推动,顺着凉意摸去,却被刀刃划破了手指。刘三一惊,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正拿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处,他先是吓了一跳,可看见是一孩子,心又缓和了大半。
“谁家的小崽子,跟爷这是玩什么呢,去去去,爷没工夫陪你玩!”
“刘三,你的死期到了,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到了地下,一定要跪在我母亲的脚下,跟她磕一百个头,向她忏悔你的罪行,或许在下地狱时你会少一两样惩罚!”
“你谁家……”
刘三刚要再说话,张晨阳手上的“双蛇刃”一刀刺进他的脖子。
刘三瞪圆了双眼,嘴一张一合还要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晨阳手上的“双蛇刃”真是一件宝物,刀刺进人体中,快速割断皮与肉的所有组织,却不出一滴血。当张晨阳将匕首拔出来时,瞬间血如泉涌,但张晨阳的身上却没有溅到半滴血。
看着快要断气的刘三,张晨阳目光冰冷得像另一把利剑。他撇下最后一句话。
“我母亲,胡兰香,我是她的儿子,张晨阳。”
张晨阳不想他死的糊涂,他要他知道是谁杀了他,知道他要为他自己犯下的龌龊罪行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