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第一次沾了杀人的血,那一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场面,在他的脑子里闪现,还是有种寒意。
但很快他平静下来,他已没那么忐忑不安了,他不再因为杀人见血而内疚了,他杀的就似一条咬人的疯狗,只有它的死亡才能挽救无辜的生命,对于鬼子,他更坚定了八个字:敌不犯我,我不犯敌!
他提了两桶冷水在后面坪里的屋檐下从头到脚冲了个干净痛快,立刻轻松的肉体让他忘却了血腥。
进屋吃了一大碗九酒留的饭菜,就睡在了床上,他翻来覆去的想着。他为自己今天做的事突然间感到了自豪,至少自己不是见死不救的怕死鬼,为自己的同胞挺身而出,有面子,救下了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姑娘,有面子,他忽然觉得就是有面子。
实在太累这才糊里糊涂睡去,不一会就打起呼呼大鼾。反而床上的九酒难以入眠,她的心里是一清二楚自己的老头子心善仗义的本性。
十几年前他曾救过一次人,这是他第二次了,毕竟这些挺而走险的相助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得到的。
她想能帮助别人就要尽力而为是对的,但她担忧起木匠的安危,万一刚刚那鬼子兵掏出的是枪而不是刺刀,就是他浑身是力也敌不过那颗子弹啊!
她没有再往下想,只要木匠现在还在身边就是真实的,她的词典里没有假设,该做什么的时候,挡都挡不住的,所以无言的支持他的正义这就是九酒的选择。
10月中旬,长沙周边的枪声几乎销声匿迹,仅仅在城中激烈枪战了几天,好象突然一下子平静,鬼子也没见到,听人说,他们已经从长沙撤退了,薛岳将军立了大功。反正是这么传着,百姓在街上走动的胆子大了起来。
鬼子走了,木匠更没有那么恶心粪池的的味道,因为他时不时会作梦那日光着屁股裸露着朝他砍来鬼子的样子,他的凶神恶煞的眼睛让他恐惧不安,似乎鬼子就躺公厕池里。
可好,鬼子出村了。他有时还得意地在工友面前开玩笑,鬼子有什么好怕的,都被我们薛岳将军杀得个落荒而逃了。
但他始终也不在工友面前吹牛皮,那次滑稽又难受的杀鬼子兵的事情,对于他自己而言,是冒险的经历,所以他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提及。
长沙的这段峰火连篇的战争岁月沉寂了整整两年,没有再有大规模的日军袭来,百姓在土生土长的老地方,开始重建自己的家园,青山绿水覆盖了破砖碎瓦的狼籍,火宫殿又在那废墟上拔地而起,阵阵飘出最著名的臭豆腐的香味,吸引着南来北往的过客,云集而至,热闹依旧。
昔日的繁华又在坡子街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说书谈唱从那红墙碧瓦中不时传出,一段段离奇故事,一曲曲惊艳传说,拍案叫绝的掌声雷动。
当生动逼真的抗日故事,激起听者的热血澎拜,共产党人的英勇无畏,不时激励着台下黑压压一片的民众,翅首一望,爱国之情,犹然而生在民间。这就是红红火火民间的抗日热情与仇恨同在。
但好景不长,1941年9月,日军再次点燃长沙的战火,民间组织已开始毫无畏惧地加入到抗日战争的行列,积极投身革命,保卫自己家园,打不跨的湖湘精神再次被燃起。
而九酒家的一冰也正是在1941年9月从长沙泥木工学校毕业,他在这动乱不安的年代里断断续续地完成自己三年的学业。
他从陌生的门外汉走进了建筑领域,端起了他一生将靠它谋生的饭碗。他已经从一个小男孩长成了一个小男人,他要真正开始肩负自食其力的责任,这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孩子要闯荡一番江湖了。
他可以不靠做小生意赚钱了,他摸爬滚打在泥巴工地,三年积累的知识超越木匠一辈子的钉钉锤锤。
因此,木匠已想放手让他闯,机会总是为有目标的人准备的。年后不久,衡阳就传来了一个消息,设计院需要建筑人才。
对于一冰来说,这就是一个机会,因为他在老师的薰陶下独立承担工作的能力初已具备。于是一冰就和木匠同乡的一个泥工师傅,结伴同行向衡阳进军了。
他没想到自己这一去,就永远会在衡阳落地生根。他孤生离开土生土长的这片热土的那一天,他泪眼阔别九酒与木匠的那一刻,是他生命的分界线。
一冰就是这样离开木屋,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拼博,未来所发生的,所经历的一切故事与心酸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九酒望着熟睡中已五十岁的儿子的几丝白发,今日归来已不在是儿时小一冰的模样。
一冰永远是自己的儿子是不变的,她望着离开故土后,头一回儿子在这伴随着他长大的木屋睡上一晚,心境已是天壤之别。
如此熟悉的环境九酒不知儿子心中是否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同样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中。
她一下子还抽离不出那段和一冰在一起的日子,下额上深深烙上的印痕,他奔波于街头巷尾的幼小背影,他严冬腊月的薄衣破鞋,他初次喝酒的喜悦,他苦读三年后的离开,一步步的成长都在她的脑海里,辛酸苦辣涌上心头。
一冰惊人的酒量告诉着她,儿子老了,少小离家老大归在这一幕里尤为伤感。不堪回首的岁月已走过。九酒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熟睡的儿子的白发,轻轻地抚摸着他下额的疤,她觉得那条疤棘手,泪水不自觉地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
聚散终有时,正月十五的月亮带回了一冰家乡的团聚,九酒望着星空,今晚的月亮是真圆,黎明终究来到。
儿子睁开眼晴望着自己昨夜熟睡的小床,是那么的亲近,起了床,门外的车子发动声催促着启程。白发苍苍的九酒紧紧握着车窗里儿子的手久久不肯放手,母子泪水纵横流淌。
站在屋檐下的三杉,眼晴已湿润,她走过去扶着母亲的腰轻声说道:"妈,咱们进屋吧,哥还要赶路。"
车窗里的一冰无奈地松开母亲的手,道:“妈,我真走了。”转过头来对着司机小王说道:"开车。"
一冰的心裂开似地剧痛着,他是强忍的哽咽在肚里。随着这声令下,车子终于朝着麻石路的陡坡缓缓开动。
他的头忍不住探出了窗外向母亲挥手,道:"妈妈,你进屋吧,儿子还会回来看你的,三杉好好照顾妈妈……"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充满寒意的清晨里。九酒和三杉一直追在车后,这离别的久久不舍在正月十六清晨显得冷莫无情。
欣喜和失落的情怀在九酒的心头荡漾,她想着自己的儿子,她很想他……这正月十五的月亮真是既团圆又难舍。
湖湘热土战火连,斗志昂扬故土情
满腔热血众人心,爱国护家百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