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长路漫漫悠,朝日余痕印面颊
明月凄凉似昨夜,多汁苦水满目间
坐在车上的一冰有些克制不住的哭了,脑海里闪现了母亲满头的白发,他是情不自禁地摸了自己有些秃顶的几缕头发,他知道岁月不饶人,曾经自己离开长沙才十七岁的少年,如今也年过半百。
自己控制不住的眼泪被司机全在反光镜里看得个清楚,司机从没见过杨院长如此之动情,递过毛巾放在他的手上,说道:"杨院长,我早知道你见妈妈会难过的,过一段时间我们再来看望老妈妈,好吗?"
他没有说一句话的沉默着,眼晴注视着前方,长沙的一草一木他是那么熟悉又陌生,车子经过天心阁,园子还是那么安静地伫立在他小时候奔跑过的有近50度的斜坡上,这曾经的至高点,是战火纷飞,如今,静溢流淌着岁月的变迁,公园里的阁楼是唯一可以想象的标志。
园里的梧桐从马路上经过仍然一排排密密麻麻,只是它的光秃与枯黄在这冬日里显得是那么的营养不良,落寞得让人心生怜悯。
梧桐树见证了天心阁的苍桑与迷茫,它风风雨雨不变的情怀守护在这多少勇士踏过的土地上,也只有它那坚守忠城不渝的情感让思念多了份淡淡的色彩,离别之伤感寄托在那片三叶形状的叶子里久久荡漾着。
他终于开口了,道:"我妈妈是很坚强很忠诚很友善的中国传统女性,她又是很勇敢很沉着的一位我可敬的母亲。岁月的磨难从没有摧跨过她,她脸上的沟沟坎坎印记着她大半辈子走过的人生,白发苍苍,银丝动人,我怎能不想起她就思绪万千呢?"说话间又有一些哽咽。
司机更也动情地说道:"院长,妈妈的慈祥写在她的脸上了,你如此伤感,刚脆接她和你们一起回衡阳吧!"
"我说不动她的,她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是舍不得这儿的,她也舍不得我那大大咧咧的妹妹三杉,小妹看似强势的外表其实内心柔弱似水,我妈一定会在她的身边,一定还记着我爹的嘱托,要好好照顾他的这个小女儿。"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妈偶尔去衡阳,她好像顶多呆上两天就走了。"
"是的,的确如此,你观察得很仔细。所以我为免她两头牵挂,这也是为什么将两个儿子送到长沙的原因,是她为了分担我的辛劳,还有她对孙子的思念,只好想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话间,他们已慢慢进入衡阳境内,这个他已根深蒂固的土地,他已熟悉得不会再离开的地方就在眼前了。
他想到如果不是为了生存,他又何尝会离开自己的父母去外奔波,他深深记得他和同乡大叔是一起走到衡阳的,当无所适从地到达的那一刻,有些迷茫,到底在衡山脚下的迴雁峰畔他们能做什么。
人生地不熟的苦寂困扰着他俩,工作哪象那样简单摆在那儿了,他比大叔幸运,因为怀揣中专文凭,在设计院安定下来。
经过几年的打拼,他踏实的工作与技术在这个知识分子单位很快就脱颖而出。他从没想过自己一步步从小职员到了小领导,又默默地耕耘当上设计院的院长。
这不容易的脚步,就在一冰学了三年泥木工夜校的成长中实现了。他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他师父的三本书传授给他的人生哲学。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忽然,飘荡在行进的车厢里。他开始默默念叨着这熟悉不过的童谣般的诗词。
可以说就是这几本读物成就了他,这为人处事的范本,在设计院一位赏识一冰的南下干部眼中,就是一股清流,所以一冰似春风般被推波逐流,逆水而上。
他能走到这个高度母亲九酒是知道的,一冰付出的艰辛也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九酒喜悦的看到儿子如今已小有成就,可她又很心疼,这三十多年来,恐怕没见上儿子十次的苦楚。
母子俩又怎能不兴奋在正月十五的这个夜晚能相守在一起?三十六年啊!这难得的月圆夜,喝着九酒亲手柔成的汤圆,住在小时候熟悉的木楼,一冰是很快乐很快乐。
暮色里,一冰回想昨夜十五皎洁的月光照得格外亮堂的老屋,亲切之情凝聚在他们若有所思的眼神中,匆匆的岁月,漫漫的人生,划过一道长空,白驹过隙,如水波流淌的皱纹书写在世间行走的每一位过客脸上。
他们母子的容颜刻下的痕迹也是如此,任何人没有例外就是这似流水的时光,它是那么的平等,不可倒流的岁月,让他们留下记忆的永恒。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一冰回到了设计院,带着份孤伶伶的伤心走入楼道,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九酒整个下午象失了魂地不知要干什么,时不时的拿起烟斗,皱着眉头端坐在堂屋。
三杉知道母亲没有从哥哥离开长沙的现实里回过神来,她生疏地走进厨房,叮叮咚咚地在菜板上切出一堆没有看像的什么菜,胡乱地往锅中一倒,做了一餐饭。
这是三杉很懂事的一回,几个菜端上桌,看不到这种佳肴的味道会好到哪里去,她自己是知道手艺摆不上台面,但他仍是硬着头皮,送到了九酒的手上,道:“妈,尝尝看,这是我亲手做的。”
“三杉,妈妈真没想到你有这么能干,还做了几个菜出来。”已坐在桌旁的九酒夸奖着三杉。
“是的,虽然有些胡乱地做了出来,妈妈,这个只要能吃就行,对吗?”
九酒略带微笑的把菜夹到口里,道:"三杉,还不错。做饭很辛苦吗?"
"妈,还好,就是做得不好吃,没有妈妈一半做得好。"九酒此刻心想女儿也是应该锻炼一下自己了,也是做了两个孩子妈妈的人了,除了工作不用她操心,其他的生活技能真也差得有些远,也难为一个没有动过手的人终于进了厨房。
于是,她鼓励三杉道:"第一次做饭,三杉有这个水平,是很不错了,比妈妈第一次还做得好呢?"
话音刚落,饭桌上的杨念斜望着九酒说道:"奶奶,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饭菜,三姑和你不是一个级别的,你不信,你问一下梦学。"
这边的梦学也不懂事地皱着眉说道:"是难吃,念哥说得对,我看了就不想吃,还是外婆做的那个才叫香啊!"这一唱一合恰似演着双簧的家伙让边上的衡哥恨不得掐他们一下。
他用桌下的脚偷偷踢了一下念哥,念哥反应极速地拍着自己的鞋子说道:"哥,你踢我干什么啰,未必我说的不是实话,你喜欢吃你都吃了。"
九酒看着这情形笑了起来,道:"有吃,你们还嫌是吗?以后三姑有空就会做饭给你们吃,会越来越好的。"
杨念没有接话,那带着黑框眼镜的三姑说话了,道:"杨念,只要你听话,三姑保证会做得好,你爸可给了我权力,你如果调皮害得奶奶操心,读书又不上进的话,他留了根测量的长尺,那可会是象鞭子一样的抽在身上痛啊!"三姑这时趁机压他一下。
的确,她真想杨念认真读书啊!其实,这个屋子里的人,杨念他是谁也不怕,除了艾叔噔眼时他会后退,什么都不是他的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