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杨应彦将上午拜访道家之事详细禀告于罗业。末了,见罗业只是含笑不语。想及上午畅皇子那局促模样,忍不住微笑多问了句:“不知道家圣地门徒是否允许婚嫁?”
罗业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才道:“除了佛家,儒道两家从不禁忌天伦大道。”见杨应彦脸上隐有庆幸,顿了顿又道:“不过对于那些一心修行之人,男女之情是不存在他们心里的。”
杨应彦微微一愣,想到那天人般的道姑,不由一叹。
罗业见他神色,打趣道:“莫非我徒也动心了?”
杨应彦连称不敢,道:“那女天人容貌。徒儿敢说但凡世间血气男儿见之无不为之倾心….”他语气慢了许多,似是自己也十分疑惑:“但徒儿见了她非但无一丝亵渎之心,反而…反而有….有怜爱之情。”
罗业似笑非笑:“莫非大业城中号称‘女见愁’的公子哥儿婚后改性了?”
见得师傅玩笑,杨应彦愧颜道:“以往年少不知事惹了许多麻烦,自从与玉环结为夫妇之后,徒儿已收心了。”
“哦….收心!”罗业长长拉一口气:“嗯,两房妾室对你来说倒也算得上了。”
杨应彦语气一窒,却是不知如何辩解。
“为师也劝你不要对那小道姑产生非分之想。”罗业神色一变,竟是有些严肃:“那女子乃是道家悉心培养继承大道的之人。峨眉圣地是容不得任何人沾染她的。包括那位红口王。”
杨应彦反应不慢,罗业如此一说。他立马联想到受刺后道家激烈的反应。半晌,忍不住低低道:“如此畅皇子怕是要失望了。”
“话说回来,倒是你对畅皇子上午的表现有何看法?”
“看法?”杨应彦抬起头疑惑的往着罗业,不解他意。“便如…一见钟情!”
“呵呵。”罗业笑了,不过那笑容看上去冷意居多。“你相信一个从小在深宫内长大。见识了父母间龌蹉,领兵回京后立刻取得朝堂大臣好感的皇子会对民间女子一见钟情?”
“啊!”
见爱徒一脸惶恐,罗业忍不住叹道:“这段时间来,你却是不知不觉间忘了为师的叮嘱。那人…可怕啊!”
“为师与你说过。他那般经历过来的人,要么没心眼,要么便是心眼极重。那么你觉得,畅皇子会是哪一种呢?非是为师以偏眼看他。我教过你,凡事要有理智看待,切不可以本心而论。”
“可是….”杨应彦想及畅皇子上午那般神情,忍不住替他辩解道:“如师傅所说,畅皇子那般作态又是为何?”
“自古以来,登上大宝之位须有三点。”罗业竖起手指,“首重身份,此点刘畅他并不缺。母亲为前后,他更是无可争议的皇长子。次为兵权,他在西军多年,能独领一军回京便可见九王对他的信任。从此次救灾即可看出军心向他,洪涛滚滚只需他一句话,数千军士便义无反顾跳下。最后,他还需要一股强大到能影响朝堂的势力为他作势。”
他缓缓放下最后一根手指,意味深长的盯着杨应彦道:“这下你明白上午他为何失态了吗?”
杨应彦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根本不会想到刘畅温和的模样下会有这般谋划。但师傅的话却如针尖般直刺他内心。是啊,以他的身份经历又怎么不会去触摸那极人之位呢?
在儒家明确表示支持当今陛下的情况下。也只有道家,才是当今唯一能与儒家相抗衡的势力了!
“红口是我大汉向宇内展示自己的地方。不光是对西人,还是汉人与唐人。此地决不能乱,哪怕牺牲我刘畅。红口!一定要比西人治理的更好。杨内史,放手去干吧,一切都由本王负责!”
想及那晚刘畅送自己出门时的那句话。杨应彦低低道:“那师傅您为何又不能支持畅皇子呢?”
罗业一愣,诧异的望着他。半晌方才幽幽道:“没有人能够按照个人意愿行事。当今的大汉,儒家必须支持今上。他有魄力,也有能力带领大汉强盛。大汉值此决不能乱。你懂了吗?”
夜色下,盯着杨应彦离去的背影。罗业不由低声苦叹:“师傅又何尝看不出这刘畅比那太子优秀太多呢?只是人的心思,哪能完全揣摩得透呢!”
….
….
精致的院落深处。安吉娜笑意盈盈的端着一盆水进了屋。屋内,那名妇人瑟瑟坐在椅子上,神色中夹杂不安与惶恐。
“母亲啊!女儿明日便不能再伺候您了。今夜,便让女儿一尽孝道,为你洗脚吧。”灯光下,安吉娜精致的容貌愈发的艳美。但见她跪在妇人面前,扶起妇人的脚为她褪去鞋袜。小手拂水轻浇,一边温柔的替妇人揉捏。
那妇人脸色越加惨白,到后来已是控制不住开始发抖。战战兢兢低声道:“大…大人,不必…不必劳烦了。”
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妇人近乎恳求的语气,安吉娜天真道:“母亲啊,女儿可是听说汉人的女子为父母洗脚可是孝之大道呢?您怎能辜负女儿的一片孝心呢。”
妇人立刻闭住了嘴,努力的想要控制自己发抖的脚。
安吉娜低下头,洗的更认真了。
诡异的气氛下,那妇人也不知还要接受多久的折磨。门外低低的请示声总算让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安吉娜眉眼煞气一闪而过。随即抬起头带着些歉意道:“母亲且稍等,女儿待会再回来服侍您上床休息。”
妇人连忙道:“不劳烦大人了,不劳烦了!”
安吉娜回头甜甜一笑,“这都是女儿该做的。”
…
…
鲁斯凡痛苦的嚎叫着。也幸得是在地室,不然如此惨烈的叫声不知会惊吓住多少人。
他半边身子没了,血红的器官蠕动着,便像是地底的爬虫奋力想要爬出地面般缓缓生长着。披头散发一脸黑色的脸庞早已没了贵族的气质。
“教廷!你们骗了我。”他恨恨的对着面前的黑衣人吼叫道:“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道姑。你们要补偿我,亚斯地区都归我的族人。不,不,还有兰卡。你们也要帮我族驱逐范林家族。”
黑衣人静静的听他发泄完毕,安静的回道:“这些我做不了主,需要等大人前来。”
鲁斯凡歇斯底里对他怒道:“我百年的气血一朝尽毁,若我族得不到应有补偿。那你们教廷就等着瑙鲁河以东血灾降临吧。”
清脆的掌声沿著楼梯而下。鲁斯凡顺眼望去,刹那失神之后竟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好圣洁的美味!”
黑衣人身体不可察觉的往前踏了一小步。却只是瞬间,脚未落地便又收了回来。恭恭敬敬的退到安吉娜身后。
“你就是亚尔斯口中的大人?”鲁斯凡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喉结情不自禁的动了动。“你是什么人,教廷的事你能做主?”
“肮脏无用的废物!”此时的安吉娜哪还是刚才那副乖乖的模样。俏脸含煞的盯着黑衣人。“灭了他!”
仿佛听见世间最可笑的笑话。鲁斯凡哈哈大笑:“我乃布莎一族长老,整个瑙鲁河以东皆乃本族土地。任何一地红衣大主教都不敢如此大口气与我说话。你这小女又是什么身份?”
“大…”
黑衣人身形才刚动,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一束皎洁纯白的亮光竟是从天空穿透了重重房屋刺进了地室。鲁斯凡整个身子被那道亮光笼罩,脸上还保持着狂妄的笑容。眨眼间,便被化成了烟雾。
黑衣人看着那阵烟雾,语气颇有些无奈:“有些麻烦。你…太任性了!”
安吉娜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梯口。“别太对爷爷对你许下的承诺在意,你不一定会是那个人。所以,你最好称呼我为大人。”
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又道:“那个女人,你去杀了她和她的家人。柔柔弱弱一点不像母亲。下次找的人,要坚强的一点的。别老是让我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