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打个赌,你猜他们谁会先死?”猥琐的小眼睛来回流转于寥寥无几的官兵身上,小儿奴摸着脸庞两条鲜红的鞭印,一股戾气自眼底掠过。“我赌那个拿鞭的家伙。”他露出满口黄牙抢先道。
穿着件缝缝补补的布衫,长相算是俊俏的瘦弱男子,抬手指向领头的小官,啐了口痰,毫不加掩饰的嘲弄道:“瞅他这怂包样,也配当官?估摸不差,死的就是他咯!”
“死的人应是那名背着我们武器的倒霉蛋。”他话音刚落,只见一个斯斯文文模样、只有七岁孩童身高的盗匪,沉默低着头,随手抽出藏于靴底的尖刀,趁官兵们疏于防守时,果敢走向看管装有武器麻袋的官兵。扑哧一声,刀尖没入腹部,他口中狂喷鲜血,僵硬扭过头,争取最后一眼知道是谁偷袭他。然而,眼前的矮个子面无表情,用空洞的眼神与他对视,许是满足了他的心愿,于是矮个子非常麻利地将他挥刀割喉。
官兵保持生前捂着腹部的动作,重重摔倒在地,死不瞑目。矮个子连正眼都没瞧他,只顾拖拽这一袋装有五把形色各异的武器,退回人群当中。
“我就说吧,他是第一个死,你们打算给我什么样的赌注?”一屁股占据囚车绝大地盘的大块头,顺手向同车一名囚犯的怀里一阵乱掏,硬是强行掏出一块冷冰冰如石块的烧饼,得意洋洋的咬了一口。“怎得,不服!?”他斜睨一眼那名被抢走干粮、心怀不甘的囚犯。
他续道:“若是不服,有本事揍我啊,把我往死里打。若是不敢,你再敢瞄我一眼,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给挖出来喂狗吃?”露出个憨厚的笑容,他照旧啃着冰冷硌牙的烧饼。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憨厚只不过是他的伪装,真的动起手来,绝对堪比暴躁的野兽!这一点该囚犯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很知趣的,也是满目无可奈何的朝角落移动。
“告诉老子,他们是谁?”瞧这一车其貌不扬的囚犯,这帮盗匪的老大,亦就是披件豹纹袍子的男子,将大砍刀竖在身侧,魁梧的身形几乎充斥着这位小官的眼球。
“他们是祸乱扬州的混混!”小官如实回答。身后的五六名官兵,也忙跟着出声附和,极力讨好着这位看上去面目凶狠的盗匪老大。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盗匪老大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五名囚犯,尤其是捕捉到他们眼中的狠劲儿。“混混?应该不是街头打闹的那种吧?”他全然不信,手势一挥。
依旧是那矮个子的匪徒,阴沉着脸,立刻走了出来。本就瑟瑟发抖的小官和这五六名官兵,想起先前杀人不眨眼的他,顿时一个个心慌失神,有名官兵甚至哭丧着脸,跪在盗匪老大的脚边,嘴里念叨着上有八十岁老母亲,下有年幼孩子,乞求得以放过。岂料,一柄锋利的尖刀倏地刺中他的脖子,猛地一划而过.....
“这帮匪徒未免太猖狂了些!置我大唐律法于何处!”见到官兵缓缓闭目,脖颈处殷红的血液飞溅,徐铭强忍心中的不痛快,漆黑的眼眸跳跃着暴怒的火焰,恨不得挺身出手杀了那帮嚣张狂妄的盗匪。
一只有力的手掌摁在他的肩头,蕴含的劲道之足,竟是生生磨灭了他蠢蠢欲动的情绪。他回头望去,葛玄烨摇了摇头,开口道:“小王爷,现在出面,为时尚早,再等会儿。”
徐铭咬紧嘴皮,心中怒火未灭,质问道:“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相继被杀?他们可是我大唐的官兵,我身为大唐的王爷,怎能做到视而不见?”
“不是视而不见,而是时机未到!”他深知小王爷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气,所以葛玄烨难得语重心长的道:“小王爷,江湖险恶,遇事须谨慎。简而言之,我们往往看到的只是现象表面,而非真相。我们要沉下心,明悉那车囚犯与匪徒之间的关系,再做定夺,至于那几名官兵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闻言,徐铭浑身一颤,抬起头正视他的大叔,那张放荡不羁的脸庞,以及视人命为草芥的浅笑,使他头一次觉得很陌生,很遥远。也是,大叔本就是老爹的得力护卫,常常跟随老爹上阵杀敌,早已看淡了生死,这种有如芝麻粒的小卒,对大叔而言,压根就不会入眼,更别提所谓的在乎。
徐铭只得摇头作罢,随手推开大叔搭在他肩头的手,后者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比起一时冲动,暂时的隐忍,给予对手一击致命,方是真正的王道!
盗匪老大似乎没玩尽兴,毕竟这队三十余名官兵全都呜呼丧命,让他颇感无趣。本以为他们好歹应该象征性的反抗拼搏,看样子是他想多了。这时,眼里透着乖巧的矮个子,将战利品‘一袋武器’,费力地提到他的面前,咧开嘴笑了笑,然后乖乖退回队伍。
“哟呵,这年头还有人玩铁棍的!?”盗匪老大瞅了一眼漆黑的铁棍,有个小弟立马屁颠屁颠去拿铁棍,打算给老大献殷勤。但是接下里的一幕,却让众人心中一惊:一个两百多斤的壮汉,使出吃奶的劲,愣是没能抬动这根黑漆漆的铁棍,甚至脸涨得通红,挥汗如雨,最后落得满满尴尬的离开。
这一幕,同样也被囚车里的犯人看在眼里,诧异之色更是不言而喻,再次看向坐在最前面的大块头,浓浓的恐惧已在内心初现。“别白费力气了,你们搬不动很正常。”大块头气定神闲,仿佛早已知道结局。
“你和他们,难道不是一伙的?”盗匪老大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可不像他们只欺负弱者,像只流浪鼠,整日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大块头啃完最后一点烧饼,并吮吸指尖的饼渣子直至干净,暗淡无光的眼睛突然燃起一抹精光,“我乃是名动天下的绝世大侠,专门收拾那些别人不敢欺负的王八蛋!”
盗匪老大心中一凉,随即眼里迸射一股杀气,试图与之抗衡。一众小弟们见他眼色,用不着他吩咐,很听话的攥紧刀枪剑,缓缓包围这辆囚车。车内的囚犯们,只觉脊梁骨被针刺,尤其是破了相的小儿奴,双眼骨碌碌直转,急欲想出求生的法子。“这把飞爪是谁的?”盗匪老大把玩着一柄铁爪,转移话题,打趣道。
“是我的,爬墙必备之物!”有一个囚犯兴奋的叫道。这可是他赖以吃饭的神器,先用飞爪钩住墙根,再后脚一蹬,便可轻松越墙行窃。
扑哧一声,一杆长枪突兀刺穿他的胸口,当场血溅一车!洒在大块头光溜溜的脑袋上,显得尤为可笑与可悲。而他仅是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太在意,只是眸子里渐渐多了些许诡异的红晕。
“你们有谁愿意认老子做老大的?”这一次,四名囚犯异常安静,连轻微的呼吸都能听见。经过几次血淋林的教训,他们或多或少猜到了这个盗匪老大善于玩弄的把戏,反正结局归咎都是一个字——死。
出奇的寂静,无一人敢作声。盗匪老大佯装生气,怒道:“哟呵,学乖咯?既然如此,押回去也是累赘,倒不如将你们就地宰咯祭山神。”
“祭山神!”
“祭山神!”
“祭山神!”
······
一阵欢呼声过后,已经有不少人磨刀霍霍,恶狠狠的盯着四名如同羔羊的囚犯,好几个提刀的壮汉,迈着大步,豪气万分地向着囚车走来。
恰逢此时,林中忽然传出:“官兵来了!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