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风回来了。
骆风回来的时候,后花园里的夏花几近落尽,写下了满地残损的忧伤。
云若却没有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后,萧寂神情黯然,一支烟还未吸完就又点燃了一支。
他没有去找骆风,因为他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云若在几天后回到学校,明显憔悴了很多。
她从车站自己走回来的,骆风没有去接她。
这不是好兆头,非但不好,甚至很有山雨欲来的意味。
云若在众人面前刻意地回避着与骆风有什么接触,女生们再也听不到她满是深情地说她的骆老师了。
与其向城府森严的骆风询问,不如向云若求索。萧寂决定了解一下此间的隐情,于是约云若到他的小屋坐坐。
对待云若这样的女孩子,任何虚张声势的应酬话都是愚蠢的,萧寂采取了最直接的方式。他开门见山地问:“你和骆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云若面部表情很难找出一目了然的破绽,她很稳重很平静,语调也很平和徐缓:“每个人都不仅仅属于自己,至少还要属于家人。也许很多人会遇到爱情与亲情大相径庭的尴尬,甚至是异常尖锐的矛盾。不巧的是,我遇到了。更不巧的是,我着实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解决。”
萧寂已经不能像往常那样潇洒地哦一声,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他只有接着问:“具体是怎么样的情形?”
云若毫无表情地接着说:“我的家乡和骆风的家乡离得很远,坐车要走上两天。我是家里的独女,父母都已经老了,需要我的照顾。事实上,我就是他们的依靠和慰藉,他们极其极其不愿意我离他们太远。我这次回去,是因为我母亲病了,病得很严重。她之所以病,并且病得这么重,是因为我。因为我给他们写了信,说自己和骆风,一个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的男孩子交朋友了。”
萧寂终于忍不住哦了一声,缓缓地向椅子靠了靠,说:“所以你见到了信,知道你母亲病了,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恋情将要经受亲情的挑战。当你回到家,见到你的父母,特别是见到重病的母亲,你有了在亲情和爱情挤压里的疼痛感,你痛苦至极。这个时候,你对爱情的坚守遭遇到了近乎摧枯拉朽的冲击,你似乎就要崩溃了,就要动摇了。更为让你遭受到致命一击的事情随后发生,骆风去了你家。事情挑明了,故事的发展走向开始偏离了原有的轨道,并进而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大逆转。你的父母不再隐隐藏藏,不再旁敲侧击,开始认真地向你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云若的语气变了,似哭似笑:“我父亲明确反对我在离他们那么远的地方找男朋友,我母亲甚至苦苦地哀求我不要扔下他们。”
萧寂凝然注视着云若,问:“那个时候,你屈服了,你认账了,你开始从自己设定的故事里往外逃跑了,你决定回归到家人给你安排的生活轨迹上去。是么?”
云若不知所以地反问:“那个时候,你能怎么办呢?你能放得下父亲的不舍,母亲的牵挂么?”
萧寂说:“你的故事由你自己去写。别人帮不上什么。”
云若告辞了,萧寂慵懒地瘫在椅子里,开始吸烟。在他吐出的烟雾中,他似乎看到了骆风的痛,骆风的伤。
他此时不知道自己如何去安慰那个老成稳健却走到如此绝境的兄弟。在他刚开始赞美爱情的时候,就得到了诅咒爱情的重要理由。他不禁在椅子里不寒而栗。
云若很少去画室了。因为她害怕过多地见到骆风。
逃避,是她那个时期无可奈何不得不为的救命的办法。这办法不好,她知道,但是除此,她别无办法。
她决定用遗忘来拯救自己,最好的遗忘的方式就是拼命的学习。
那个学期她报考了全国自学考试。她不知道自己的自学考试会取得什么样的结果,更不知道自己的爱情路上还会有什么经历。
她始终没有勇气向别人询问骆风的事情,只有在上课的时候,她能看到他,但是也不敢有任何明显的痕迹,只是匆匆地一瞥。
他们之间的爱情难道就是这惊鸿一瞥的匆匆么?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因为那是伤,偶一动心思,就会有痛不欲生的疼感。
彩云飞处,不见长风。
从此后,咫尺即是天涯,天涯上的芳草渐生渐远渐无穷,那是野火烧不尽的愁,那是春风恶作剧后播下的痛。
有些时候,她意识到可以向萧寂了解骆风的近况,当然那需要白羽过水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