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萧寂后来说,云若的心事从那年冬天开始就飘渺如同天边的云了,耐人寻味,却不可捉摸。
萧寂和云若除了同学关系,还有云若承认的知己关系。当事人承认的事情,我们没有理由妄加猜度,事实上也不需要猜度。
这已经是在师范学校第二个学年了。萧寂的江湖散人地位越来越稳固,闲云野鹤的生涯越来越潇洒。他出任了学校文学社的掌门人,开始接管一个十来个平方小办公室。
除了上课了,他基本上不回教室了。他自由了,他心满意足。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夏季如同女孩子的心事一样豁然在不思量自难忘之后展开了怀抱。
萧寂在自己的斗室里逍遥自在地吸烟写字读书畅谈,快乐似神仙。
有人敲门,声音很有节奏,很温柔,温柔的就像女孩子的拥抱。这无疑令久未曾一亲芳泽的斗室的门大为振奋,也将会变成这面门恒久的怀念。这可恶的门甚至不愿意萧寂早早把它打开。
萧寂总喜欢做些大煞风景的事情,他虽然是闲云野鹤,却愿意煮鹤焚琴。门被拉开,萧寂有些惊讶地看着脸色如常的云若,问:“你找错了地方,是吗?”
幽默是一个男人的必杀之技,萧寂大体上已经掌握了这门在江湖上行走必不可少的功夫。
云若也很幽默,至少与萧寂不相上下,笑语嫣然,如春花幽幽绽放,似山泉在潺潺涌流,说:“地方没有找错,错的是开门的人。”
萧寂说:“不管是地方错了,还是人错了,请客人进屋坐坐总不会错。”
他们从容地坐下来,萧寂坐在自己用课桌代替的办公桌后,点燃了一支烟,问:“不知道芳驾莅临有何赐教?”
云若用手掌拨打着飘过来的烟雾,说:“阁下如此待客,也算得上绝无仅有。事实上,你大可不必用吸烟来增加自己的风度,因为吸烟的人本身就没有了风度。”
萧寂哦了一声,不仅没有把香烟弄灭,反而又大口地吸了起来,于是他就有了羽化而登仙的感觉。
云若说:“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可以为你的文学创作提供些素材,今天我是践诺而来。”
萧寂因为自己的刚愎自用受到了惩罚,猛烈地咳嗽起来,那一刻他好像是一个楚楚可怜的被人欺负的孩子。
云若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说:“不听话的孩子总要会受到惩罚,所以请你还是学着接受听人劝吃饱饭这句老话。”
萧寂把胸膛挺起,顾盼之间毫无一丝惭愧和羞窘,说:“我感谢别人善意的规劝,我拒绝任何形式的教诲。当然,我非常愿意接受你的素材,并且对此致以深深的谢意。”说话间,居然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云若拿出两本保管很好的日记,放到萧寂面前的桌子上,说:“你已经无药可救了,你这么做分明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如果你有了女朋友,一定会被你气得香消玉殒。”
萧寂这次吸取了教训,吸烟吸得很缓慢,看了看那两本日记,说:“你交待的任务,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好,以期不辱使命,不负重托。”
云若走后,萧寂开始发掘这两本日记中隐藏的宝矿,他读得很耐心,也很细心。一个对文字敏感而且熟谙的人阅读什么的时候总有一种仪式感,这是可爱的习惯,也是可怜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