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说:“当然失恋过,失恋过很多次。不过正如你所称的那是所谓的失恋。你这么讲,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你根本就未曾对这次投书问情动用你的真实感情,只不过是给自己所谓的风流多情加一点佐证罢了。如果你是发自真心,我可以想见的出你绝对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因为你不仅要避免自己受了真正的伤痛,也要避免你真心喜欢的女孩为此受到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负面影响。事实上你是用自己的风流表象隐藏自己的一段痴怀。”
我怔住了,呆呆地瞪着他,好久之后,才开口说:“你也是这样的人,是么?不过,你是用自己的佯狂放旷掩盖自己的情有独钟。”
他也怔住了,医者难自医,他在解剖我的时候其实在潜意识中也解剖了自己,在给我疏解心理的时候却没有法子疏解自己的心理。他悠然一笑,说喝酒喝酒,随之又一杯酒倒入口中。
我把玩着酒杯,眼睛在注视着他,同时也在注视着自己。
他握着空杯,蓦然叹息,说:“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奈何奈何。”
我回了他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哦了一声,目光投向门外,那里月色清寒,灯光幽暗,有匆匆的身影一闪即逝。
我也向门外看去,突然看到了一条素淡的身影雪花般掠过去,未曾留下一点声息。
我对他说:“刚才我看见苏雨蝶从这里经过,也许是上天见我孤单,不忍心让我这么风流浪漫的人独行江湖,而又赏赐给我一段奇缘。”
他若有所思地瞧着我,沉吟很久,说:“据我所知,苏雨蝶也是个浪漫的人,你可以一试。”
我大笑起来,说:“她和你是同桌,你近水楼台,也可以一试。”
他说:“同桌的你未必都会留下什么风流佳话,诞生凄美爱情。”伸手拿过酒瓶,又给自己添满了一杯酒。
第二天酒醒时的感觉比爱情受挫还要难受,于是我领悟到,爱情和醉酒大体相似,都会令人沉醉,让人销魂,清醒的时候都是身心俱痛,而且都会人发出一场游戏一场梦一场欢喜一场空的追悔叹息。
新年到来的脚步越来越近,我甚至可以切实地感受到又成长一岁的烦恼和惆怅。
新年前的星期六,辛雨馨在遇到我的时候问我今天回不回老家,我想想也该回家看看了,就说回去,她淡然地说:“那么我们一起回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说走就走,我向方宝昌借来了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就到到校门外去等候辛雨馨。过了有一会儿,辛雨馨走了出来,看到我借来了自行车,微有些发窘,说:“我们一起坐环路汽车就好,找人借自行车既麻烦,我们上火车时留在车站也不安全。”
在去向火车站的路上,因为人流很多,她就有些尴尬,一直不开口说话,我被她的尴尬压抑着,也有些拘谨,这大失我风流杀手的风度和气势,终于她察觉了我的一反常态所代表的郁闷,就试探地说:“听说你准备在新年夜开个个人演唱会,我们很看好你。”
我想恢复平素的状态,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起话来干巴巴的,完全废了武功一样,生硬地挤出一个问题:“你准备了什么节目?”
她平静地说:“我这个人没有艺术细胞,唱歌什么的完全不在行,新年夜,我愿意当个热情而且忠实的观众。”
我有些不知所云了:“唱歌很容易的,想唱就开口唱,唱歌很容易。”
她听出了我的窘迫,轻盈而又含蓄地笑笑,说:“咱们班级里有你们这些艺术家就够了,我还是安安生生地当个与世无争轻描淡写的好学生吧。”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个好学生?”我终于伶俐地说出话来,及时进行了反问。
“好学生都没有出息,我这是称赞阁下呢。”她意蕴悠长地说。
我们都不知道,那一天在同一列火车上还坐着我们的两个同班同学。
我们是在县城火车站下的车。由于辛雨馨的谦谨,我们几乎是在火车即将鸣笛启动的时刻才从车厢里出来,急急忙忙下了火车走出车站,天上飘起了雪花,在一片凄濛中我看到了站立不动的骆风,循着他的目光,就见渐渐隐去的一条身影。
骆风回头时看到了我们,淡淡地说:“我和萧寂刚下的火车,看来你们也是。”
我说:“不知道你们也回来。”他说:“下次一起走吧,两个人有些闷。”
我回头招呼辛雨馨快走时,发现她身上已经落了很多雪,却没有抚落。
那天的雪一直下到次日凌晨,那是那个冬季最大的一场雪。
方宝昌有些诡异的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脸上也带着诡异的表情,这当然是在我回到学校的时候,他眨动着细长的眼睛,问:“有什么进展?”我问他想说什么,他扑哧一笑,说:“别在这装老实纯情,你这个风流浪子会丧失这么好的机会吗?”
我老老实实地对他说:“你想多了,我们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同学加老乡的关系。”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说:“这不是你的风格,你让我很失望。”
我的心一动。似乎对自己也有些失望。
晚自习到教室去,突然发觉平时对我很友善,尤其是很喜欢回头笑吟吟地看我的薛怜蕊一直没有看过我。
我的心陡然乱了,像那天县城火车站里飘落的纷乱的雪,像那天火车进站时凌乱的步履,像那天火车上混论的旅客。
为什么我总会想到那天?我想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新年夜联欢会的主持人敲定了,居然是朱迪和胡家辉。这让一直为此事奔波劳碌呕心沥血的方宝昌很受伤,很不甘,很冲动。
这个决定是谁拍的板,又是谁提的议,一直是个谜。问班长商东桓,他一问三不知,推到卓明烨身上,方宝昌当然问过卓明烨,他得到的回答是:“你别问了。”
方宝昌哭丧着脸,楚楚可怜地倾诉:“我本来以为是咱们两个主持呢。早知道是他们,我就不会这么拼命了,你看我都累瘦了。”
卓明烨不无同情地看了看他:“是呀是呀,真是辛苦你了。”
这些当然是方宝昌对我讲的,我知道以他的性格来说,一定会有夸大和虚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