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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我问询对方,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着些许“呜咽”的颤抖。
“我可以是任何人,你,这个世界又或是所有你能够想到的人。”
那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才从真正的意义上看着她。那之前的感觉似乎只是一个影子,一个空有着人体形状的影子。那件黑色的风衣将其紧紧地包裹了起来。但惟独那人的面容无从得见,那本该是用来识别其身份的地方却空空如也。在这样一个黑夜的衬托下那空洞暗沉的地方显得更加深不见底。我仅仅从她的声音中好歹分别出她至少是一个女人。
“你想怎么样?”
“不,不是我想怎么样,”她向前一步,将手指竖在嘴唇上,她的样子这才从风帽中呼之而出——果然是纱音——从她开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毫无来由的产生这种强烈的预感,她走到狼群的前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口气说,“而是你想怎么样,你想要离开这里,还是说守着这样的海景月夜一直下去。又或者……”她说着,像是爱抚自己的宠物一般摸了摸那头领头狼的后颈,“或者成为一份可口的宵夜?”
“纱音……为什么……”
我正试图以请求的口气对她说话,却被她毫无缘由地给打断:“我不是纱音,我说过,我可以是任何人……比如这个。”她如此说着,脸型一下子变作了弥夜,过程就像是缺失了播放胶卷里一帧的片段似的一下子跳到了下一个镜头中。
“弥夜”继续说:“不过,你高兴的话可以叫我梦魔。然后你只要回答我,你是想像一只蝼蚁一般努力地争取自己的生存,还是以废材失败那样的死亡终结一切。”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的脑子里一直有一种懵懂的困惑挥之不去。直到听到这句话,一个答案如同爆炸一般在我的脑海轰然成型。我冷静地说:“我在梦中,对吧?”
她又变回纱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的话坦白说眼下的确是一个蛮惨的情景,如果是的话就好得很多。无论如何梦总会醒的,实在不行,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就能解脱……我忽然觉得《盗梦空间》在这里简直就是圣经。”
她笑了起来,那是一种不属于任何情感的笑法,只是纯粹地用声音晃动他人的听觉罢了,它干脆将自己的面容变成最初始那般空洞无色,以一种不模仿任何的人的口吻说:“难怪有句话叫做,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难道你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梦境中的吗?”
说到这个,我还真未曾好好考虑过。记忆早就在我来到这个梦境时就被遮断了。我开始用尽脑力回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所幸很快就想起了包括苏黎世那酒店房间里刚刚发生过的一切。记忆中的场景在不断地具象化下使得我的大脑思考瞬间活化了起来,我顿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连接点。
我问那梦魔:“这一切该不是弥夜的杰作吧?”
它说:“谁知道?我的存在仅限于这里的存在,其它的,跟我无关。”
“总之,这不是一个只要‘死掉’就能从中醒来的梦境就是了。”我呼了口气,“那么,弥夜想要借由这样的梦境对我表达一些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的,要么生存,要么永远停留在这里。”
你的口气好像人猿泰山。我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说:“不过我觉得所有的噩梦都不外乎如此,惊恐,却不可自拔。”
它再度变成弥夜的模样:“是吗?或许你可以先尝试一下所谓噩梦的恐惧,再作考量也不迟。”说着,她半弯下腰,拍了拍她那“宠物”的身体,那畜生蜷起身子,蓄势待发地一声冷酷的嚎叫,便不由分说地极速冲了过来——正确来说,是狼群一拥而上。
都说梦境有时候是对现实曾经目睹事情的一个反射。我曾经看过《人狼大战》,里头凶恶的“主角们”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好莱坞向来都拥有这种实力,虽然隔着一个屏幕,但其中的令人绝望的紧迫感依旧能够压迫观影者的畏惧神经,叫人在电影结束前连大气都不敢一喘。更不用提在电影院里用4D眼镜去光看这种纯粹自虐的电影是一种多么惊秫的事情。只是那时候的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身遇到那种情节,哪怕只是一个梦——不得不说的一点是:当你身在梦中,你的梦就是一切的现实。
在梦境的现实中忍受着狼群的凌虐所承受的痛苦怕就是现实也不过如是。它们迅猛且残忍,以电光火石般的凌厉行动用它的爪牙在我身上不断留下撕咬的伤迹。那速度快得简直叫人无从抵御,只能在绝望中任其爪牙雨点般地在我的皮肉上肆虐。相信我,睡梦中感觉不到疼痛这个说法绝对是一坨****。
我被袭击得昏天黑地的,视野也在那眼花缭乱的进攻和非同一般的疼痛联合倾轧下完全找不着北。我终于体会到黑衣人所说的那种所幸它们到底还是一群听话的宠物,那人最终适可而止地吹了一声简练尖锐的口哨声,畜生们的“狂轰乱炸”这才戛然而止,只剩下一个连同衣服在内都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我,在它们散开的时候跪倒在悬崖的边上。
梦魔缓缓走近我的身畔,我卧倒在她的脚边,用迷糊不清的眼神从地上向上打量着她,但这动作实在过于辛苦,再加上我的意识已然受到重创,所理会的事情能少一件算一件。我于是干脆死心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在痛苦中缓缓地喘息,生也好死也好,再也不想顾及更多的事情了。
它走到我的边上变作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模样,蹲下来说:“看来你还是选择在这个无间地狱里体验永远循环的痛苦。还是说,你选择从这个悬崖上跳下去来终结这个噩梦?”她顿了顿,将头凑到我的耳边以弥夜的容貌和语气轻声细语地说:“这个你真可以试试看,不过结果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在你坠落到下面的那一瞬间你确实会感到粉身碎骨的痛苦。但你别妄想可以因为死亡摆脱这些痛苦,更别指望能够从中清醒过来。而我会把你从崖底重新捞上来,继续让你体验这些‘快感’。我保证。”